或許不久的將來,就會輪到他們三個。
這樣的事,在國家的歷史長河里并不罕見,
只不過趙立春想做的事更多、手段也更激烈罷了。
但最可惜的是,直到最后,
他的改革也未能真正成功,
或者說,仍有人在改革中啃食帶血的饅頭——
大風廠就是例子。
工會持股造就了一個怪胎,
以鄭西坡為代表的既得利益者貪得無厭,
成了一個更極端的典型。
這難以避免。
此刻最感愧疚的,是高育良。
當年呂州的事,至今仍是他心里的結。
他和李達康這些年的針鋒相對,
某種程度上正由此而起。
愧疚加上李達康的譏諷,
讓他們活得像一對仇人。
高育良剛想開口說點什么,李達康卻拍了拍他,微微一笑。
意思很明白:過往恩怨,一笑而過。
要不是當初去了林城,他李達康的仕途絕不可能如此順利。
他是個典型的實干派,在林城才真正體現了自己的價值,
才有了如今這般從容的人生。
而趙立春所說的一切,讓祁同偉聽得毛骨悚然。
盡管祁同偉已躋身高級干部之列,甚至在漢東舉足輕重,此刻他卻感到一種深沉的無力。
他從趙立春身上,察覺到一種無形卻沉重的時代壓力,逼著人不得不做出抉擇。
如今祁同偉的一切,都是重生后親手扭轉命運的結果。
而在趙立春身上,他看到了過去未曾感知的東西——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堅持,哪怕最終走向清算,到底值不值得,祁同偉依然想不清楚。
與此同時,趙立春心情格外舒暢。
多年積郁終于得以釋放,尤其在最信任的兩位下屬面前,還有祁同偉這個心思深沉的小子。
祁同偉是他目前最看好的,而原本被寄予厚望的高育良,卻因那份清高限制了政治上的上升空間。
政治就是這樣,要么你徹底倒下,要么踩著別人向上爬——顯然,祁同偉屬于后者。
就在趙立春欲再時,保健醫生走了進來,提醒他會客時間過長影響身體,并要求三人離開。
回程的車上,祁同偉駕駛,后座坐著李達康與高育良,三人沉默不語。
趙立春所說的一切過于震撼,已超出他們平時思考的層面。
漢東的
與博弈,在時代洪流前,不過是過眼云煙,轉瞬即逝。
祁同偉對這個走向末路的趙立春,不禁生出一絲敬意。
他曾以為趙立春的失敗是因為違背上層意志,卻不料背后隱藏著更深的隱情。
在某些人眼中,漢東不過是一塊蛋糕,而趙立春握住了刀,最終卻落得如此結局,誰又能預料?
結局如此,實在令人唏噓。
車內,祁同偉一邊開車,突然開口:
“老師,達康書記,
你們說,老書記當年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如果換作你們,遇到那樣的機會,會妥協嗎?”
若是平常,李達康未必會接這樣的話。
他有他的原則,那底線便是絕不讓自己陷入被動。
但此刻情景不同——幾人剛從趙立春的氛圍中抽身,
各自心緒未平,氣氛微妙。
李達康看了看身旁的高育良,答道:
“那樣的機會,是時代給的。
我不會拒絕。
如果真有那一天,
我定會全力以赴。
哪怕最終一無所獲,我也絕不放棄。”
高育良聞,略顯詫異地看了李達康一眼,
沉吟片刻,才緩緩接話:
“這樣的機會,在我看來并非機遇。
老書記的選擇,終究沖動了一些。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仍有回旋的余地。
他這個人,太剛直。
若換作是我,不會輕易做出決定。
這種事,不是一個人能左右的。
某種程度上,需要的是集體的意志。
老書記那時候,有時代的局限,難以避免。
但如果易地而處,我相信結局不會如此——
至少,我不會輸得這么徹底。”
兩人的回答,方向迥異,
甚至從某個角度看,截然相反。
按性格推斷,本應是高育良更理想主義,更可能義無反顧;
可他卻強調平衡與余地。
而一向以謹慎著稱的李達康,反而顯得毫不猶豫。
這倒也耐人尋味,卻也不難理解。
高育良出身學院,沒有那股草莽勁兒,
向來溫和持重,情緒不露,
更擅長在現實中尋找妥協點。
李達康則不同,
他以目標為導向,在必要的時候,
可以放棄一切,包括他自己。
趙立春那種不顧一切的勁頭,才最像他本來的樣子。
李達康的“闖將”之名,也是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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