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幾處,他一眼就看出這里的工作多半流于形式——不是傳達會議精神,就是擬定指導意見,而所謂的省級指導意見,其實往往并不切實際,很多時候基層的經驗反而更值得參考。
祁同偉沒有當場點破,只是如常地巡視各處:查看檔案柜上的積塵,翻翻工作日志的筆跡與日期,詢問每日用餐人數。
這些細節,最能反映出一個部門真實的工作狀態。
他下意識運用起公安的偵查經驗來檢查工作,如果被基層員工察覺,恐怕會感到壓力,但此時他們尚未意識到。
直到走進反貪局,氣氛才明顯不同。
這里的工作面貌與其他部門截然不同,從這一點上說,侯亮平做得不錯,至少沒有讓人失望。
而事實上,反貪局能呈現這樣的氣象,也離不開祁同偉之前的推動。
上次京海的案子,他就直接交由檢察院處理,后續工作則全部轉給了反貪局。
盡管趙立冬與何黎明已經落網,但定罪仍需時間。
取證、排查、確定相關責任歸屬……種種工作,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再加上涉及刑事案件,整個過程更加復雜。
此外,沙瑞金對大風廠一案下了死命令,使得情況愈發棘手。
前世的大風廠案,幾乎完全偏向工人一方,甚至不惜犧牲山水集團來填補大風廠的損失,那是檢察院向沙瑞金遞交的“投名狀”。
而這一世,因為祁同偉的介入,檢察院更注重法律依據。
從法律上講,這場
的主要責任在于菜成功。
盡管工人的遣散費已經到位,鄭西坡等人卻仍不肯罷休,集結護廠隊繼續對抗。
問題已超出法律范疇,演變成了社會矛盾,這正是大風廠案陷入僵局的原因。
之前祁同偉交給陸亦可的資料,更讓反貪局對這起案件感到頭疼,處理起來左右為難。
祁同偉步入反貪局時,原本忙碌的眾人紛紛停下手中工作,不約而同站起身來。
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五一”那天參與搜查祁同偉住宅的成員,當時被他留下打掃衛生。
此刻見到祁同偉前來視察,一個個神情局促,眼神飄忽。
祁同偉見狀不禁笑出了聲:“怎么了?見我太帥忍不住要敬禮?”
眾人配合地干笑兩聲。
唯獨林華華毫無懼色,蹦跳著湊近說道:“他們是怕您為上次查房的事追究責任。”
祁同偉未看林華華,朗聲說道:“有這種警覺是好事!下次檢查記得吸取教訓,否則可不止打掃衛生這么簡單了!”
這話引得眾人相視而笑,方才的緊張氣氛頓時消散。
就在這時,祁同偉注意到墻上山水集團的線索圖,上前仔細端詳。
當看到自己的照片出現在圖上,他不由輕笑搖頭。
陸亦可暗罵侯亮平不會挑時機,偏偏選在此時張貼照片,分明是給祁同偉難堪。
祁同偉卻不以為意,正欲轉身離去,老季快步上前說道:“祁省長難得來視察,不如給大家開個會鼓鼓勁?”
祁同偉略作遲疑,含笑點頭。
如今他已是名副其實的副省長,主管政法工作,確實需要與檢察院保持良好關系。
此刻季長明的提議,正合時宜。
在名義上,祁同偉歸京城管轄,地方已無權轄制他。
即便是沙瑞金想動他,也得先向上級請示,不能先斬后奏。
但為了往后工作順利,祁同偉必須處理好檢察院的事務,否則將來可能引發大問題。
因此,對于季長明的提議,祁同偉表示認可,并微笑著點了點頭。
季長明隨即帶他走向會議室,并向陸亦可示意,陸亦可心領神會。
早在祁同偉到來前,季長明就已做了準備,安排他在檢察院開一個簡單的見面會,創造與干部們接觸的機會。
畢竟此事非同小可,祁同偉對檢察院的態度一直不明朗,尤其在侯亮平事件之后,態度更加明顯。
季長明認為,祁同偉主管政法后的第一把火,很可能會從檢察院燒起。
這次會議不是為了阻止他,而是幫他立威鋪路。
季長明心思縝密,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協助祁同偉的機會。
在會議室旁邊的小隔間里,季長明遞上一杯茶,殷勤地說道:“您先喝杯茶,稍作休息。
等院里的同志到齊后,再請您講話。”
祁同偉接過茶杯,抿了一口,不經意地問道:“老季,侯亮平怎么突然出差了?陳海也不在,我這些老同學一個都不見。”
季長明臉色微微一僵。
侯亮平確實被他有意安排離開,但陳海是因陳巖石身體不適,昨天請假陪父親去京城體檢了。
如果早知道祁同偉會來,無論如何他也會讓陳海留下。
畢竟陳海曾差點成為祁同偉的小舅子,而祁同偉當年的風流往事至今仍在政法系統內為人所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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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經歷同樣引人關注。
但此刻季長明不敢亂,直截了當地說道:
“亮平這次確實輪到他了。
局里的干部都已經帶隊下過基層,他第一次下去,不能因私耽誤公事。
至于陳海,是因為陳巖石老同志身體不太好。
陳陽在北京聯系了醫院,讓陳巖石去檢查身體。”
提到陳陽,季長明目光迅速掃過祁同偉。
他自然知道兩人之間的事,想看看祁同偉的反應。
然而祁同偉神色絲毫未變,只淡淡點了點頭。
陳巖石的身體狀況,祁同偉是清楚的。
上一世,這位老人因大風廠事件憂憤過度,最終離世。
這一世沒了大風廠的事,估計這倔老頭能多活幾年。
但祁同偉對他始終沒有好感——當年他和陳陽的悲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陳巖石。
此時祁同偉將目光轉向季長明:“老季啊,這班年輕人不好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