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沒親身經歷過那樣的打壓,但政治斗爭,他從不陌生。
像梁群峰這樣壓制人才的事,實在太多了。
祁同偉當年不過是個小角色,在漢東梁群峰想壓他,簡直易如反掌。
這么一想,這人倒也有幾分可憐。
某種程度上說,不妥協,就難有出路。
有人說政治就是妥協的藝術,這話雖不中聽,卻是事實。
祁同偉如今,恰恰印證了這句話。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被趙立春擺了一道——副省級的位置一直被壓著不給。
按慣例,公安廳長一般都會高配副省級,就算考慮資歷,最多也就壓一年。
可祁同偉被整整壓了兩年,直到趙立春離開,才被火線提拔。
最后那份任命文件里,他的名字雖在數百人大名單首位,卻更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沙瑞金不知不覺間,已經將祁同偉視作自己人。
盡管剛才祁同偉和陳巖石爭執激烈,但他聽得出來,祁同偉是真的不滿陳巖石的做法——正如他所說,是不愿陳巖石的黨史留下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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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瑞金低聲自語道:
“看來我們這位祁廳長,不用我動手,自己就已經在火上烤著了。”
陳巖石聽到這話,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剛想開口,就被身旁的王馥真用眼神攔住了。
陳巖石沒看清局勢,王馥真卻看得分明。
這對祁同偉來說,既是機遇,也是一場考驗。
此時他們不便多,只需默默準備飯菜,招待沙瑞金。
高育良望著走進辦公室的這位得意門生,一時有些恍惚。
不知是否因為太久未見,他覺得祁同偉變了許多。
曾經的焦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從容。
這對高育良這樣的學者型領導來說是件好事。
他一直覺得祁同偉這樣從底層拼搏上來的人,總帶著一種急迫感,凡事都要牢牢抓在手中。
而現在這份從容,讓他頗為欣賞。
“讓你多去看看陳老,你總不聽。
你看,現在有多少人去燒冷灶了。”
聽到高育良帶著責怪的語氣,祁同偉嘿嘿一笑,徑直在他對面坐下。
“我沒去燒冷灶,倒是去吵了一架!”
高育良聞臉色驟變,厲聲道:
“誰讓你去陳老家的!”
此時的高育良真是恨鐵不成鋼。
作為法學教授,他自有文人的風骨。
得知陳巖石與沙瑞金的關系后,他一直刻意保持距離,不愿被人說是趨炎附勢。
聽說祁同偉去了陳巖石家,他頓時大發雷霆,生怕自己的名聲受到影響。
這是高育良最堅持的底線——即便最終失勢,也不愿放下這份臉面。
說是倨傲也好,不識時務也罷,這就是他的原則。
祁同偉自然了解這位老師,特別是在縱觀全局之后,更是深有體會。
他站起身來,笑著將高育良按回座位。
“老師,您聽清楚。
我是去找老檢察長談話,不是討好他。
這么做也是看在您和他的情分上,否則我絕不會踏進他家門。”
高育良微微怔了一下。
他太熟悉祁同偉的作風,本以為他又去做表面文章,沒想到竟是去提醒老檢察長。
“你能提醒他什么?該是他教你。
他是前輩,也是我的老領導。”
高育良語氣緩和了些,卻仍帶著教導的姿態。
祁同偉早習慣了老師的做派,坐回座位繼續說:
“老檢察長的‘第二檢察院’,你我都清楚。
大家敬他是老革命,一向睜只眼閉只眼。
他一心為公,這沒錯,可那地方現在成了有些人鉆空子的去處。
就說大風廠事件——那些工人真不知道蔡成功押了股權?
蔡成功要有那本事,大風廠還會倒?
這根本是互相串通,押不成就不認賬,再逼zhengfu擦屁股。
我不信您看不出,您就看著老檢察長往坑里跳?”
高育良只淡淡說:
“管那么多做什么?李達康有錢,讓他解決就是。”
他樂見老對手李達康為難,對此并不意外,只是驚訝祁同偉竟這么快看透局面。
“于公于私,我都不能不管。
我坐在公安廳長這位置一天,就得負責大風廠的安全問題。
雖然具體是趙東來負責,可一旦出事,就算省委不追責,我心里也過不去。
再說私下——陳巖石是陳海、陳陽的父親,是公檢法的老同志。
就算我跟他不對付,也不能看他被人利用還自以為是。”
眼下雖不見端倪,日后自有分曉。
這些事,終究要寫進他的個人檔案里!
我自然明白這是多管閑事,但我偏要去做。
也沒跟那老頭客氣,狠狠數落了他一通。
他能想通,自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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