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穿校服的高個子男生站在路邊。
他將手機對準不遠處的十字路口。
夜幕下,人行橫道的信號燈轉變顏色。
鋼筋和混凝土澆筑而成的南慶市好像活了過來。
高樓林立是它的骨骼,街口交結是它的動脈,車流穿梭成了它的血液。
各種燈光交織在一起,形成天然濾鏡,在鏡頭里構成了絕美的照片。
咔嚓。
蔣利將畫面定格,留在相冊里。
他喜歡拍照,等高考結束,他想買臺相機去旅游,將沿途的風景都記錄下來。
看了一會兒照片,他滿意地收起手機混進人群。
穿過十字路口,進入地鐵站。
現在是晚上九點多鐘,地鐵站卻很擁擠,很多職員加完班都會在這個時間點回家。
這是繼常規晚高峰之后的又一個小高峰。
都說勞動光榮,但也要看為誰勞動。
地鐵上擠滿了被九九六變成的鬼。
這些人都低著頭,表情麻木,機械地刷著手機,快餐式的短視頻繼續榨干他們的最后一絲靈氣。
他們將注意力全都放在手機上,害怕一旦離開手機,就要面對自己那一眼望到頭的悲慘人生。
社畜一詞,早就從自嘲調侃變成了客觀描述。
不知這盛世又如誰所愿。
蔣利拉著吊環,隨人海浮沉。
擠滿人的空間里死氣沉沉。
經常拍照的緣故,蔣利的觀察力很敏銳。
他也更能察覺到大家麻木的心。
都說難得糊涂,有些東西,看得越清楚就越痛苦。
每當身處這樣的環境,蔣利也會擔憂自己的未來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當然了焦慮不會改變未來,他也不至于會為這種擔憂消沉。
只是簡單的暢想了一下,蔣利便開始翻看以前拍攝的照片。
他拍的清一色都是城市街景。
他覺得與麻木的人相比,街道和高樓更具生命力,也更值得記錄。
從市中心地鐵站坐十個站,耗時半個小時左右,到達老街南站,蔣利在這里下車。
與市中心的繁華不同,這邊更像是被時代發展遺忘的角落。
城建老舊,沒有林立的高樓大廈。
年輕人都去市里發展了,住在這邊的基本都是些中老年人,大家生活節奏不快,路上也沒什么車,不存在交通擁堵的情況。
除了娛樂活動比較單調以外,這邊作為居住地,基本沒有什么缺點。
同一座城市,完全不同的兩幅景象。
蔣利就住在地鐵口附近的一棟老樓,也就七八百米的距離,如果不想走路,坐一站公交也能直達。
房子是租的。
他是南慶本地人,只不過初中時候他父母工作變動,全都調到了北瑜市,兩地相距將近兩千公里,這邊的房子就賣了,重新在北瑜買房。
政策和學籍原因,他沒辦法轉到北瑜念書,只能繼續在這邊上學,父母給他租了房子。
從初中開始,只有假期他才會回北瑜那邊住,其余時間他基本都是一個人住在這邊。
本地人硬生生過上了外地生活。
蔣利倒是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父母不在身邊,他也比較自由,在租來的房子里,晚上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導。
這里的導是指視頻導出。
他平時喜歡拍照片,同系列的照片他會整理出來,配上有意思的文案故事,做成視頻,然后導出來發平臺賬號上。
喜歡他視頻風格的人還不少,他也積累了一定量的粉絲。
高中學業繁忙,如果父母在身邊,他就只能偷偷導了。
一個人住也有一個人住的好處。
思考著新一期視頻的主題,不知不覺他就走到了公交站。
>;一抬頭,他停住了腳步。
只見公交站臺處站著一位少女,她個子小小的,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
她又在這里等車。
大概是從上個月開始吧,這個少女幾乎每晚都會在這里等車。
蔣利沒和她說過話,但不難判斷,她應該是住在附近,而且看樣子也是個高中生。
寂靜的街道。
等距的路燈。
空蕩的站臺。
等車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