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
年關將近,恰逢大雪。
沈府門口,每年這個時候,前來送禮的人絡繹不斷,一份份沉甸甸的厚禮,無一不想攀上刺史大人的袖袍一角,好謀薄利。
可再貴重的金玉字畫,也比不上溫毓帶來的大禮實在。
一口黑沉沉的棺材!
橫放在朱漆門前。
把前來送禮的官商客都嚇得退開三步,騰出地來。
臥病在床的沈老太太聽聞,立刻拄拐走了出來,看到這荒唐的一幕,差點新疾舊患齊發。
這陣仗正是溫毓要的。
當年沈云曦像條喪家犬被送走。
今日,她要所有人哈腰低頭迎她進府。
“是誰?誰把棺材擋在門口的!”老太太氣得聲音劈了叉。
就見一抹白影從馬車里下來。
溫毓裹著白色狐裘,云雀為她撐傘擋雪。
“她是誰?”
“不認識,看著面生,難道……難道是四姑娘?”
“四姑娘變這么漂亮了。”
“算算時辰,四姑娘是這兩天到。”
“臘月里抬口棺材來,也太沒教養了。”
“到底在鄉下待了五年,性子都養野了。”
眾人議論中,溫毓已經來到沈府門前。
迎上眾人眼神,溫毓忽而笑起,笑得那般肆意張狂:“這是都來迎我了呀。”
目光貼著每個人的臉頰,精準地“刮”過他們心口。
明明未沾半分血,卻讓在場的人都覺出一陣刺骨的涼意,那涼意順著血管往下沉,攥得心臟發緊,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
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悄無聲息地漫了上來。
老太太對這個嫡孫女,從未有過半分憐惜,甚至厭惡她如同厭惡她娘一樣,于是手顫地指著那口棺材,質問:“孽障,你一回來就這樣孝敬你父親?”
溫毓望向老太太,臉上毫無恭敬,微微蹙眉帶出幾分刻意做出來的嬌嗔與不滿:“祖母怎么氣成這樣?是孫女這份大禮,入不了你的眼嗎?”
老太太厲聲道:“這是誰教你的歪門禮數?哪有半點規矩。”
“規矩?”溫毓眼神一冷,晃得老太太一個激靈,“我就是規矩!”
“云曦,你怎么跟祖母說話的?”老太太身旁的婦人聲音陡然拔高,語氣里又添了幾分不滿與苛責,“你離家五年,回來半句貼心恭敬的話都沒有,反倒當面頂撞祖母,眼里還有沒有長輩了?”
溫毓瞥向婦人……
這便是沈祺瑞的“表妹”——趙氏。
現在已經是當家主母了。
趙氏朱紅袍鑲灰毛,滿身繡密匝金線花,戴的金鏈疊頸、銀鐲套了滿手腕,活像把值錢玩意全堆身上,累贅又俗氣。
溫毓看她如看一團死物,冷聲質問:“何時輪到你,來挑我的刺了?”
“!!”趙氏的臉色沉如鍋底,“我是你母親,你怎么能這么跟我說話。”
“我母親早就死了,你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也配攀我母親的名分?就不怕我母親泉下有知,拉著你上陰司公堂對質?”溫毓眼神如刀,毫不客氣的剜了過去。
“你……”趙氏被懟得啞口無。
周圍看著她的目光,也頓時變了味。
她一生中最不光彩的事,被溫毓當眾揭了出來,這是把她這些年費盡心機撐起來的體面,又給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