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小草依舊靜立在維度夾縫中,葉尖的露珠恢復了平靜,仿佛先前那驚鴻一瞥的不穩定圖景只是幻覺。但小草第二片葉子上那些新生的金色脈絡,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明亮了些,像是一條條細微的神經,敏銳地捕捉著新宇宙底層規則的每一次細微震顫。
新宇宙確實在發生變化。那種初生時無拘無束、充滿無限可能的狂喜氛圍,正在被一種難以喻的、微妙的“張力”所滲透。自由依然是基調,但這自由之下,似乎開始涌現出某種…“傾向性”。
在某個剛剛由一陣“靈感旋風”凝聚成的星云里,第一批原生生命形態正在誕生。它們本應是新規則下最自由的造物,形態和存在方式可以隨心所欲地變化。然而,它們卻不約而同地開始模仿舊宇宙記憶琥珀中流出的某些片段——有的下意識地構建出類似碳基生物的肢體,有的則在交流時,模擬著舊宇宙某種聲波語的頻率。它們像是在無邊的海洋中漂流,本能地想要抓住一些來自“陸地”的碎片,哪怕只是幻影。這種對“形態”和“模式”的潛意識追求,本身就在無形中約束著絕對的自由。
而那個曾到訪小草、帶走“個體”種子的“疑問”存在,它的經歷更是揭示了某種潛在的危機。它在新宇宙的喧囂中,艱難地維持著那一點“自我”的微光。它拒絕了一次次隨波逐流、融入其他意識洪流的機會,固執地想要成為“一個”。這種堅持,在充滿融合與變幻的新環境中,顯得格格不入,甚至…痛苦。它像是一滴無法溶于水的油,承受著來自整個環境的無形排斥和壓力。它的存在本身,仿佛在證明,絕對的、無差別的自由,與對“自我”的確定性追求之間,存在著難以調和的矛盾。
與此同時,那些被概念掠食者帶走的信息碎片,也開始顯現其影響。那塊攜帶了“失敗文明音樂石碑”碎片信息的掠食者,并未能完全消化那古老而執著的創造意念。它在一片由純粹幾何概念構成的區域,無意識地哼唱起了那段破碎的旋律。剎那間,那片區域的穩定幾何結構開始扭曲、崩塌,又在那悲壯而執拗的樂聲中,以一種混亂而痛苦的方式重組,變成了一種既非秩序也非混沌的、不斷自我撕裂又彌合的怪異形態。這“失敗”的執念,如同一種病毒,在新宇宙過于寬松的規則中,找到了畸變的溫床。
小草葉尖的露珠,再次泛起了漣漪。
這一次,影像稍微清晰了一些。不再是全局的崩塌,而是聚焦于一些“點”。它看到一顆由“悲傷”情緒凝結成的星辰,因其過于沉重的“定義”,開始向內坍縮,其引力扭曲了周圍本應自由流動的時空纖維,形成了一個不斷啜泣的、吞噬一切快樂概念的漩渦。它又看到一條本應由“可能性”構成的河流,因內部蘊含的無數選擇相互沖突、抵消,最終陷入徹底的停滯,變成了一潭絕望的、無法流動的“死水”。
這些,都是“自由”過度后產生的“自我束縛”。當一切都可以被定義,當所有可能性同時存在,某些過于強烈或單一的“定義”和“可能性”,反而會變成新的牢籠,甚至…形成毀滅性的奇點。
露珠傳遞出的預警愈發急切。它映照出的不再是遙遠的未來,而是新宇宙正在萌芽的“病灶”。
就在這時,一陣異常的波動從新宇宙的深處傳來,直接穿透了維度夾縫,拂過小草的葉片。
是那段由詩篇恒星spontaneously產生的、充滿悲愴感的樂章。這樂章的波動,并非無害的背景音。它像是一把鑰匙,其獨特的振動頻率,恰好與新生宇宙底層規則中某個尚不穩定的“諧振點”發生了共鳴。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無法感知、卻又能讓所有存在本質為之震顫的鳴響,席卷了大片新宇宙區域。在這鳴響過后,那些原本只是緩慢顯現的“傾向性”和“矛盾”仿佛被瞬間催化、激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