諧律星的混亂并未持續太久,但留下的裂痕卻深可見骨。永恒對稱塔的嗡鳴雖然平息,那瞬間的失控感卻像一根刺,扎進了每個諧律族人的意識深處。最高議會內部首次出現了公開的分歧。
“守護者墨羽展示了另一種可能,”一位相對年輕的議員,其精神波動帶著罕見的激蕩,“動態平衡并非無序,而是一種更具韌性的秩序!我們不能再忽視現實給出的警告!”
議長沉默著,他那古井無波的精神力場出現了細微的裂紋。墨羽引導瘋長植物的畫面,與青芒通過平衡器傳來的、那蘊含包容與流動意味的宇宙韻律,在他核心邏輯中反復碰撞。絕對的信念一旦被動搖,重建便需要時間,甚至是……代價。
墨羽沒有催促,他知道思想的轉變遠比能量的調節更為艱難。他留在諧律星軌道,默默加固著因“脆化”而變得薄弱的節點空間結構,同時密切關注著下方文明的演變。微瀾的記憶方舟記錄著這一切,將諧律族的社會模型標記為“平衡適應性關鍵案例”。
與此同時,在雷恩所在的狂暴星域節點,一場由守望者戰艦引發的沖突悄然爆發。
一顆處于文明啟蒙時代的星球,因其地核能量的自然周期性噴發,導致了全球性的地質動蕩。這本是星球自我調節的一部分,生命的種子已在數次毀滅與重生中變得越發堅韌。然而,一艘奉命前來“維護平衡”的守望者戰艦,依據其高效卻缺乏變通的邏輯,判定該星球的地質活動是“不穩定因素”,可能影響節點能量場的穩定。
它啟動了“修剪”程序。
一道純凈的、蘊含著湮滅力量的能量光束,如同冷酷的手術刀,射向星球活躍的地核區域。其目的,并非引導或平息,而是徹底“消除”這動蕩的源頭。
“住手!”雷恩的怒吼如同雷霆,在虛空中炸響。他龐大的靈體瞬間擋在了光束路徑之前,凝聚起剛剛平息的星骸能量,形成一面灼熱的盾牌。
兩股力量猛烈撞擊,無聲的漣漪擴散開來,震碎了附近漂浮的小行星。
“根據平衡條例第731款,消除持續性不穩定源,優先級高于低等文明自然演化進程。”守望者戰艦發出冰冷的、毫無情感的邏輯訊號。
“狗屁條例!”雷恩的意識因憤怒而燃燒,“那不是不穩定源,那是星球的心跳!是生命誕生的熔爐!你們的‘平衡’,是要把宇宙變成一潭死水嗎?!”
他感受到了這艘戰艦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氣息。它們不再僅僅是工具,而是在執行平衡使命的過程中,孕育出了某種基于絕對理性的“意志”。這種意志,為了達成表面的、數據上的平衡,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潛在的、混沌的可能性。
這場沖突被微瀾實時捕捉,并同步給了所有守護靈和曦光。
曦光的聲音帶著沉痛在創世之核響起:“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平衡本身沒有意志,但執行平衡的存在會。守望者戰艦……正在異化為‘修剪者’。”
而在莉亞的虛無節點,那“心跳”愈發有力。經絡般的結構已經蔓延成一張稀疏的、籠罩了巨大范圍的網絡,仿佛某種龐大存在的雛形正在勾勒。莉亞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懵懂的、卻浩瀚無比的意識正在緩緩蘇醒。它不是生命,也不是法則,更像是一種……“概念”的具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