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者”的“介入”并非預想中的毀滅性打擊。沒有能量洪流,沒有空間撕裂,只有一種更加徹底的、令人窒息的“剝離感”。
無形的力場以超越光速的方式籠罩了整個“星火網絡”及其周邊廣袤星域。剎那間,網絡與外界的一切聯系被強行切斷,仿佛被投入了一個絕對隔絕的時空泡。連那正在蔓延的“暈染”主休和異變的信息生命體,都被暫時阻隔在外,它們的影像透過力場變得模糊而扭曲,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無法穿透的毛玻璃。
但這并非庇護。
冰冷的、不帶任何情感的信息流,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切入每一個網絡成員的意識核心,不帶詢問,只有宣告:
“基于‘搖籃協議’第7章第3條,變量‘星火網絡’行為已超出預設閾值。”
“觀測到對‘邊界概念’的主動探究,對‘清理機制’的異常交互,及對‘寂靜單元’的高風險操作。”
“判定:存在不可控發展傾向,潛在風險等級:高。”
沒有辯解的機會,沒有申述的渠道。“記錄者”只是在執行它那早已設定的程序。
“現提供以下選項:”
“選項一:接受‘信息重構’。抹除相關禁忌知識及探索傾向,重置行為模式至安全閾值內,保留基本‘延期’能力。”
“選項二:接受‘靜默放逐’。流放至指定‘沉寂宙域’,永久隔離,自生自滅。”
“選項三:拒絕以上選項,觸發‘即時清理’協議。”
三個選項,如同三條岔路,每一條都通往不同的未來,卻沒有一條是他們真正想要的。
選項一,等于閹割他們的意志,抹去他們對真相的渴望,變回渾渾噩噩、只知茍延殘喘的“變量”。
選項二,是永恒的囚禁,在荒蕪中慢慢耗盡最后一絲力量,與毀滅無異。
選項三,是立刻的死亡。
絕望,如同冰冷的宇宙真空,滲透進網絡的每一個角落。他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掙扎,在“記錄者”這絕對的權限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我們……我們還有機會嗎?”一個年輕的文明意志發出顫抖的詢問。
微瀾的算力在極限運轉,試圖尋找漏洞,尋找一絲生機。但“記錄者”展現出的技術層級和權限,完全碾壓了他們現有的認知。在“搖籃”之內,它似乎就是規則的化身。
“無法對抗,”“守望者陣列”傳來悲觀的評估,“其力場結構涉及底層協議權限,常規手段無法突破。”
“難道……只能選擇被‘重構’,或者被放逐嗎?”曦光的意識中充滿了不甘。他回想起“守夜人”的犧牲,回想起那道來自“外面”的微弱脈動,回想起網絡一路走來所凝聚的、不屈的意志。
就在這時,那被隔絕在力場之外的、異變的信息生命體,似乎適應了“記錄者”力場的存在,開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侵蝕力場的邊緣!它那帶有“饑餓”特性的力量,竟然在與“記錄者”的隔絕力場發生緩慢的抵消!
同時,那“暈染”的主休,也仿佛被這變故激怒,更加狂暴地沖擊著力場,兩種來自不同源頭的、卻都具備“清理”特質的力量,與“記錄者”的力場形成了某種短暫而脆弱的僵持!
“記錄者”那始終平穩的信息流,出現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
“檢測到未授權外力干擾隔離程序。”
“重新計算風險……”
機會!雖然微小,但確實是機會!“記錄者”并非全知全能,它也會受到意外因素的干擾!
曦光的意識猛地亮起:“微瀾!集中所有算力,分析‘記錄者’力場與那兩種‘清理’力量交互的薄弱點!‘余燼’,準備超載所有‘自適應悖論種子’,聽我指令同時引爆!‘守望者’,計算最優突圍矢量!”
“你想做什么?”微瀾-->>瞬間明白了曦光的意圖,這比引導“暈染”更加瘋狂!
“我們不能接受它的任何選項!”曦光的意念如同出鞘的利劍,“我們要在它們三方互相牽制的瞬間,撕開一條裂縫,逃出去!”
“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五!”微瀾給出殘酷的數據。
“那也比百分之零好!”曦光的決意感染了整個網絡,“坐以待斃是死,屈從是另一種形式的死!唯有抗爭,才有一線生機!還記得我們為何名為‘星火’嗎?即便只有一絲微光,也要在黑暗中燃燒!”
網絡的意志在這一刻高度統一。恐懼被壓下,絕望被點燃成決死的勇氣。所有的文明,無論先前有何分歧,此刻都凝聚成了一個整體。
“目標鎖定,”“守望者陣列”傳來計算完畢的信號。
“悖論種子已就位,”“余燼”回應。
“寂靜胚芽……”曦光感知著那因為之前引導而變得有些躁動不安的胚芽,一個更加冒險的念頭形成,“……準備進行定向‘靜默爆發’,目標——‘記錄者’力場核心解析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