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步潛行”的成功,如同一根細若游絲卻堅韌無比的線,將分散于黑暗中的兩顆星火維系在一起。盡管無法進行豐富的信息交流,但那份定期的、確認彼此安好的“心跳”,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精神支撐。聯盟在絕對的靜默中,維系著動態的平衡。
然而,平衡是暫時的。微瀾清楚,不能將生存的希望完全寄托于在單一“饑餓”意志下愈發艱難的隱匿。必須開辟新的路徑,而“守望者陣列”歷史記錄中提及的“空白區”,以及新發現的“熵增低語者”的異常特性,成為了新的突破口。
研究的重心,暫時從“秩序渴求者”的秩序壁壘,轉向了“熵增低語者”那充滿矛盾的衰敗領域。
微瀾調動了大量資源,對“守望者陣列”傳來的關于“熵增低語者”的數據進行深度挖掘。她試圖解析那種“非標準熵增”背后的內在邏輯。為什么它不追求最快路徑的熱寂平衡?那種對衰敗過程本身的“享受”或“引導”,究竟意味著什么?
塵影的監測網絡也小心翼翼地調整了部分“觸須”的指向,開始遠距離、低強度地掃描一片已知曾被“熵增低語者”“光顧”過的荒蕪星域。那片星域,恒星早已熄滅,行星冷卻,連星際塵埃都仿佛失去了活力,呈現出一種死寂的均勻。典型的“熵增低語者”手筆。
但就在這片看似毫無生機的死亡之地,塵影捕捉到了一種極其微弱的、奇特的“漣漪”。那不是能量波動,也不是信息輻射,而更像是一種……“結構性衰變”的共振回響。某些復雜分子在徹底分解成基本粒子前,其衰變路徑并非完全隨機,而是呈現出一種被“引導”過的、帶有某種難以喻韻律的模式。
“發現‘活性熵’特征信號。”塵影的匯報帶著一絲發現新大陸的凝重。“衰變過程被‘雕琢’過。‘熵增低語者’并非單純地推動混亂,它似乎在……‘品味’衰敗本身蘊含的、無限可能的瞬間。”
這個發現,讓曦光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明悟。如果說“秩序渴求者”是冷酷的架構師,要將萬物納入永恒的靜止框架;那么“熵增低語者”就是一位病態的鑒賞家,它沉醉于萬物從有序走向無序那短暫、絢爛而又注定消亡的過程。它不急于看到終局的熱寂,因為它“享用”的正是這通往終局的、充滿“可能性”的衰亡之舞。
“所以,它的‘非標準熵增’,是因為它在過程中‘汲取’了某種東西,延緩了最終平衡的到來?”曦光推測道。
“推論合理。”微瀾的運算核心閃爍著新的可能性。“這意味著,針對‘熵增低語者’的‘概念污染’,不能是引入‘秩序’,那可能反而會激發其加速清理的欲望。我們需要引入……‘無意義的僵化’或者‘單調的衰敗’。”
一個大膽的、甚至有些褻瀆的構想,在微瀾的核心中逐漸成型——向“熵增低語者”的領域,投放經過精心設計的、“乏味”的衰變模型。這些模型模擬物質的衰變過程,但剔除其中所有隨機的、有趣的、蘊含可能性的路徑,使其變成一種單調、重復、可預測的“死亡進行曲”。就像給一位美食家端上一盤毫無風味、只有固定營養成分的糊狀物。
這種“乏味的衰敗”,對于“品味”衰亡過程的“熵增低語者”而,或許正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污染”。
同時,關于利用不同“饑餓”意志沖突制造“空白區”的推演也在緊張進行。微瀾模擬了“秩序渴求者”的絕對秩序場與“熵增低語者”的活性熵增場相遇的數千種可能情景。
模擬結果顯示,當兩種性質迥異的力量場發生重疊時,確實會產生劇烈的相互干擾。“秩序”會本能地試圖“規整”“衰敗”,而“衰敗”則會持續“侵蝕”“秩序”。在兩者力量達到某種微妙平衡的邊緣區域,會形成一個短暫存在的、規則混亂的“緩沖區”。這個區域,既不被“秩序”完全掌控,也不被“衰敗”快速侵蝕,仿佛成為了兩者力量作用的“盲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