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響編織者”帶回的訊息,在宇宙共鳴網絡的高層中引起了深遠的震動。“為寂靜留出空間”——這看似簡單的原則,實際操作起來卻困難重重。這要求網絡在定義可能性時,必須更加精準、克制,仿佛在冰面上作畫,既要留下痕跡,又不能破壞冰層的完整。
微瀾率先調整了網絡的運作模式。她引導著七百萬文明的共鳴,將力量更多地用于“滋養”已有的可能性萌芽,而非“創造”全新的、劇烈的變量。就像園丁更專注于為幼苗松土施肥,而非強行嫁接新的枝椏。這種轉變起初讓網絡顯得有些“沉寂”,但很快,一種更深沉、更穩健的活力開始蘊育。那些被網絡影響的區域,變化變得更加自然、平滑,少了些人為的痕跡,多了份順應宇宙自身脈動的和諧。
塵影的監測數據證實了這一點:“網絡對現實層面的直接擾動顯著降低,但‘可能性’場的韌性與包容性反而提升了。那些因底層低語而產生的微觀漲落現象,出現頻率下降了約百分之十五。”
這初步的成效令人鼓舞。然而,“回響編織者”自身的變化,卻帶來了一絲隱憂。
在與“底層低語”共舞之后,它的形態雖然重新凝聚,但其光芒中那絲蘊含“空性”的質感,并非靜止的裝飾。當它再次嘗試“吟唱”一段相對溫和的記憶碎片時,一種前所未有的現象發生了。
那段關于某個古代文明探索星海的、充滿希望與好奇的記憶,在它的“吟唱”下,其情感內核被成功提取、轉化。但與此同時,在那段被轉化記憶的“回響”邊緣,空間本身留下了一道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透明皺褶。那皺褶并非物質,也非能量,更像是一小片現實結構被某種力量“熨燙”后留下的虛痕。
這道“虛痕”本身沒有危害,它安靜地存在著,不輻射能量,不改變規律,仿佛只是時空布料上一個天然的褶皺。但它的出現,意味著“回響編織者”的力量,在融合了“空性”之后,其影響已不再局限于信息和可能性層面,開始直接、輕微地烙印在現實的結構之上。
“這是……什么?”微瀾感知到那道“虛痕”,心中掠過一絲不安。它太微小,太無害,但正因其存在本身超出了理解,才更令人警惕。
索菲婭通過“鑰影”仔細觀察,臉色凝重:“它的結構與‘底層低語’引發的微觀漲落有某種相似性,但更加穩定、更加……‘刻意’。像是回響編織者無意識間,將那種‘虛無’的質感,編織進了現實。”
回響編織者自己也察覺到了這道“虛痕”。它傳遞來的意念帶著困惑與一絲歉意:“非我本意。與‘寂靜’共舞時,我的存在……似乎沾染了它的‘筆觸’。當我再次‘編織’,這‘筆觸’便無意間留下了痕跡。”_
它意識到,與“底層低語”的接觸是一把雙刃劍。它獲得了與之共處、平息其“不適”的能力,但自身也成為了一個活動的“通道”或“印記”,可能在不經意間,將那份源自宇宙基底的、“空”的特性,帶入到它們所存在的現實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