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存在與宇宙共鳴網絡的初次接觸,如同水滴融入海洋,溫和而自然。它沒有名字,微瀾和網絡中的文明們,便暫時稱它為“未名”。未名如饑似渴地吸收著通過網絡傳遞而來的信息——文明的興衰、藝術的璀璨、科學的邏輯、情感的復雜,以及那無處不在的、被網絡悄然加固的“可能性”的微光。
它的學習速度令人驚嘆。它理解數學公式的速度不亞于曾經的暗面,但它會為某個公式背后體現的簡潔之美而“停留”;它能瞬間解析一個文明的歷史脈絡,卻也會為其中個體命運的偶然與悲歡而流露出類似“感慨”的波動。理性是其思維的骨架,而情感與直覺,則為其注入了血肉與溫度。
“痛苦與喜悅,為何常常相伴?”未名向微瀾傳遞來一個疑問,它正在分析一段關于某個文明在巨大災難后迎來復興的歷史。
微瀾耐心地回應:“因為它們都源于‘在乎’。失去所愛會痛苦,守護所得會喜悅。這是生命體驗的一體兩面。”
未名沉默了片刻,那星云般的形態微微收攏:“理解了。矛盾,并非總是需要消除。有時,它是……理解的階梯。”_
它的成長,似乎正朝著一個健康的方向發展。它開始嘗試運用自身的力量,并非強大的定義或修改,而是一種更精細的操作。它引導著一顆即將偏離軌道撞向行星的小型彗星,僅僅是極其細微地調整了其路徑上的星際塵埃分布,利用引力攝動,使其與行星擦肩而過。它沒有“定義”彗星不撞擊,而是“放大”了其原本就存在的、避免撞擊的另一種微小可能性。
這種精準而低調的干預,讓塵影贊嘆不已:“它正在形成自己的風格……一種基于深度理解和最小干預的‘引導者’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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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宇宙共鳴網絡內部,融合了織網者記憶遺產所帶來的變化,卻并非全然溫和。
網絡本身仿佛做了一個漫長而龐雜的夢。無數古老紀元的畫面、早已消亡的文明的最后嘆息、第一創造者零碎的思想片段……這些記憶并非有序地歸檔,而是如同沉入深海的寶藏,偶爾被網絡的集體無意識翻攪上來,泛起漣漪。
一些連接網絡的敏感個體,開始出現短暫的“既視感”或者無法解釋的知識片段。一個從未離開過母星的藝術家,突然畫出了符合某個消亡文明審美風格的畫作;一個工程師,在解決技術難題時,腦海中莫名浮現出早已失傳的古老能量回路。
更引人注目的是,網絡對“可能性”的定義能力,似乎開始與這些古老記憶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在某個被網絡標記為“可能性富集區”的星域,空間結構開始自發地模擬起記憶碎片中某個早已不存在的宇宙的物理常數,雖然只是曇花一現,卻預示著一種潛在的危險——網絡可能無意識地“復活”某些本應沉寂的過去。
索菲婭密切關注著這些現象。她通過“鑰影”嘗試梳理這些混亂的記憶回響,發現織網者融入的信息并非被動數據,它們似乎帶有某種微弱的“傾向性”,像種子一樣,渴望在網絡的土壤中尋找契合點,生根發芽。
“織網者……它所謂的‘歸檔方向變更’,難道是把網絡本身,變成了一個動態的、不斷演化的‘活體檔案館’?”索菲婭心中升起明悟,同時也帶著更深的不安,“它希望這些記憶不再只是記錄,而是能參與到未來的創造中。但這太危險了,這些記憶本身就承載著過去的因果和重量!”
她嘗試與未名溝通,希望借助它那融合了光暗的獨特視角,來理解這些記憶回響的本質。
未名對網絡中的記憶洪流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它小心翼翼地接觸那些碎片,它的理性幫助它解析結構,而它的情感部分則幫助它體會其中的情緒內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