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在夜空中艱難地保持著平衡,受損的尾翼讓飛行變得顛簸不穩,警報聲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提醒著所有人仍未脫離險境。
機艙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
霍霆深靠在艙壁上,臉色因失血而越發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依舊銳利,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一瞬不瞬地盯著對面的蘇晚。肩部的傷口雖然經過簡單處理,但鮮血仍在慢慢滲出,將他深色的風衣染出更深的暗紅。
“談什么?”蘇晚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微顫,卻努力維持著一絲鎮定,“責怪我不該把證據發出去?還是慶幸因為我的‘自作主張’,反而陰差陽錯地讓那些藏在暗處的老鼠不得不提前跳出來,給了你反擊的明確目標?”
她的話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破了霍霆深強裝的冰冷。他眼底閃過一絲極快的愕然,隨即被更深的慍怒取代。
“陰差陽錯?”他幾乎是咬著牙重復這個詞,聲音低沉而危險,“蘇晚,你把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當成了什么?一場賭運氣的游戲?你知不知道,如果‘棱鏡’的服務器沒能頂住攻擊,如果我們的反應慢上一秒,現在你我早就變成度假村里的兩具焦尸!”
他的聲音不高,卻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砸在蘇晚心上。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讓她指尖發涼。她無法反駁,當時的情況確實險象環生。
“我……”她張了張嘴,想辯解自己處理過信息,想說自己只是想尋求公道,但在絕對的血與火的生死考驗面前,這些理由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你以為你隱藏得很好?”霍霆深逼近一步,盡管因為傷勢動作有些僵硬,但那壓迫感絲毫未減,“對方能精準定位到木屋,甚至動用重火力,你真以為僅僅是因為追蹤一封郵件?霍家內部、甚至我身邊,早就被滲透得像篩子一樣!你的任何一點動作,都可能被無限放大,成為引baozha彈的導火索!”
他抬起未受傷的右手,指了指自己不斷滲血的肩膀,眼神冰冷刺骨:“這就是代價。蘇晚,因為你的‘勇敢’,付出的代價。”
蘇晚的臉色瞬間血色盡失,看著他肩上的傷,那句話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她的心臟,疼得她幾乎蜷縮起來。愧疚和自責如同藤蔓般瘋狂纏繞,勒得她喘不過氣。
淚水終于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不是委屈,而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后怕和懊悔。“對不起……我……我沒想會這樣……我只是……”她語無倫次,聲音哽咽。
看到她崩潰落淚,霍霆深眼底翻騰的怒意似乎凝滯了一瞬,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像是煩躁,又像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他猛地別開視線,不再看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語氣卻依舊硬冷:
“收起你的眼淚。現在的局面,哭是最沒用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在極力壓制著什么,再次看向她時,眼神已恢復成那個冷靜得近乎殘酷的決策者:“事情已經發生,追究對錯毫無意義。現在,把你發送郵件的過程,每一個細節,用的什么郵箱,通過哪些服務器,發送的具體內容,原原本本告訴我。一點都不要遺漏。”
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他需要評估信息泄露的程度,以及可能引發的所有連鎖反應。
蘇晚用力擦掉眼淚,也知道此刻不是情緒用事的時候。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復呼吸,開始仔細回憶并敘述整個過程,從創建加密郵箱到選擇代理服務器,再到篩選和打碼文件內容。
霍霆深聽得極其專注,不時打斷她,追問一些技術細節。他的思維敏捷得可怕,往往能從一個微小的點推斷出后續可能存在的多種風險。
在這個過程中,直升機依舊在顛簸飛行,窗外是濃墨般的夜色。偶爾有燈光的地面城鎮如同星火般掠過,提醒著他們正在亡命天涯。
突然,機身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警報聲變得更加尖銳!
飛行員焦急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先生!尾翼損傷還在擴大,必須盡快迫降!最近的安全點還需要至少二十分鐘,恐怕撐不了那么久!”
霍霆深臉色一沉,快速對著通訊器下達指令:“啟動備用方案!聯系地面接應組,坐標偏移至7號區域!通知醫療小組準備!”
下達完指令,他看向蘇晚,眼神凝重:“坐穩,抓牢。可能會有點顛簸。”
他的語氣里沒有了剛才的興師問罪,只剩下全然的冷靜和一種讓人莫名安心的掌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