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禁閉室內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伴隨著心臟沉重的搏動聲。
霍霆深派來的人效率極高,很快送來了他要求的設備——一個看起來就很專業的萬能接口讀取器和一臺厚重、沒有任何品牌標識的黑色筆記本電腦。
來人放下東西后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重新鎖上門,仿佛從未出現過。
房間里只剩下霍霆深、蘇晚,以及縮在角落盡量減少存在感的小艾。
霍霆深拿著那塊腕表,手指在那微小的接口處停頓了片刻,仿佛握住了一塊燒紅的烙鐵。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還是以一種近乎決絕的姿態,將接口連接上了讀取器。
讀取器連接電腦,發出輕微的識別音效。
屏幕上跳出一個文件夾,里面只有一個音頻文件,命名簡單到近乎隨意——“備份”。
霍霆深移動鼠標的手指有細微的顫抖。他深吸一口氣,點擊了播放。
嘶嘶的電流聲先是從筆記本電腦的揚聲器里傳出,緊接著,一個虛弱卻異常清晰、帶著明顯顫抖和恐懼的女聲響起——是林薇的聲音!
“……我不知道這是第幾次錄了……希望這次能成功……我的腦子越來越不清醒了,很多事記不住,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真的發生過,哪些是他給我‘植入’的記憶……”
林薇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大的痛苦。
“是顧清風……他一直給我用一種特殊的藥,說是治療我的焦慮和失眠……但每次用完,我都覺得更加恍惚,更容易接受他的‘引導’……”
“他一直在暗示我……暗示我蘇晚對霆深別有用心,暗示蘇晚會威脅到我的地位……他甚至……甚至讓我‘回憶’起一些根本不存在的、蘇晚針對我的細節……”
蘇晚猛地捂住了嘴,眼底充滿了震驚和憤怒!原來如此!原來她那些“罪證”是這么來的!是顧清風通過藥物和心理暗示,一手制造了林薇對她的敵意和“指認”!
霍霆深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那是一種近乎碎裂的蒼白和無法置信的震怒。他放在桌上的手死死攥成拳,青筋暴起。
錄音里的林薇啜泣著繼續:
“我害怕極了……我試圖告訴霆深,但每次話到嘴邊,就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說不出來……或者說出來就變了味,變成對蘇晚的抱怨……顧清風說這是我病情加重的表現……”
“我今天偷偷錄下這個,是因為我聽到顧清風和人打電話……他提到了‘海外賬戶’、‘徹底解決’、還有……‘霍家的繼承權’……我好像……不小心撞破了一個巨大的秘密……”
“他好像發現我在偷聽了!他進來了!他的眼神好可怕……求求誰聽到這個……救救我……我不想死……”
錄音到這里,變成了一陣劇烈的雜音和碰撞聲,似乎發生了爭奪,最后以一聲短促的驚叫和重物落地的悶響作為終結,之后便再無聲息。
一切歸于死寂。
禁閉室里,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
真相如同最鋒利的刀刃,血淋淋地剖開了一切偽裝!
林薇的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她是被顧清風滅口的!因為她可能撞破了他某個涉及“霍家繼承權”的巨大陰謀!而之前所有的鋪墊,所有的藥物控制和心理暗示,都是為了最終能讓她“合理”地消失,并完美地將罪名嫁禍給蘇晚!&lt-->>;br>霍霆深僵在原地,如同一尊瞬間被抽走了所有靈魂的雕塑。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已經停止播放的屏幕,瞳孔里是一片劇烈地震后的荒蕪與毀滅。
他賴以支撐了三年多的仇恨基石,他折磨蘇晚、也折磨自己的全部理由,在這一刻,轟然崩塌,碎得徹徹底底!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不是沒有調查過,但他從未想過,真相竟然如此不堪、如此殘忍!他視若親信的醫生,他一度認為拯救過林薇的人,竟然是披著人皮的惡魔!而他,卻成了這把惡魔手中最鋒利的刀,將所有的怒火和偏執,都傾瀉在了一個無辜的女人身上!
“呵……”一聲極低極啞的、仿佛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笑聲從他喉嚨里溢出,充滿了無盡的自嘲和痛苦。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終于再次落到了蘇晚身上。
那目光里,不再是冰冷的審視、憤怒的質疑,而是鋪天蓋地的、幾乎能將人溺斃的悔恨、痛苦和一種近乎絕望的……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