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秦正陽,是省政府的一位副秘書長,同時兼任著省扶貧開發辦公室的主任。
他看得很慢,很仔細,當看到上面的處理意見的時候,他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敲擊起來,發出“篤、篤、篤”的清脆聲響,眼神里卻看不出喜怒。
良久,他將報告放下,端起手邊的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葉,嘴角卻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林辰……林辰……”
他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又有幾分玩味,
“大哥啊大哥,你當年非要把他從京城丟到這基層來歷練歷練,說是璞玉要重刀雕琢,
可眼下這刀子,未免也太狠了點,這哪是雕琢,這分明是想把玉給直接砸碎啊……這一下子,好像是有點玩兒脫了。”
他搖了搖頭,自自語道:
“罷了,罷了,誰讓這小子是我的晚輩呢。這渾水,我不趟也得趟了,這回,就當是為大哥你,破個例吧。”
說完,他按下了桌上的內部通話按鈕。
“小韓,你進來一下。”
不過片刻,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這是一個年紀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子,
穿著一身得體的職業套裝,襯得身姿挺拔,青春靚麗。她面容姣好,氣質沉靜,一雙明亮的眸子清澈而又干練,顯然不是那種僅有外貌的花瓶。
“秦主任,您找我。”女秘書韓雅的聲音清脆悅耳。
“嗯。”秦正陽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他將那份關于林辰的報告推了過去,“你先看看這個。”
韓雅拿起報告,迅速地瀏覽了一遍,她專業的素養讓她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只是在看完后,靜靜地等待著領導的指示。
“石川縣里那個趙建明,我聽說過,手腕很活,也很有野心。”
秦正陽淡淡地說道,“林辰這小子,還是太年輕,一腔熱血,卻不懂得斗爭的策略和迂回,被人挖了這么大一個坑,差點就萬劫不復了。”
他手指在桌上點了點,“你現在,以我辦公室的名義,給市委組織部打個電話,就說省扶貧辦對這個案子有些不同看法。
林辰同志在龍蛇鎮的扶貧工作是有目共睹的,不能因為一些尚未完全查清的問題,就一棍子打死一個有干勁的年輕干部。”
韓雅立刻明白了領導的意思,點頭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把這件事壓下來,重新定性。”
“對。”秦正陽贊許地看了她一眼,“事情是要處理,但不用這么狠。我的意見是,保留他的黨籍和干部身份,但是職務要一擼到底。把他下放到龍蛇鎮下面那個最窮、最落后的那個老鴉溝,去當個的文件放到趙建明桌上時,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那副智珠在握的從容。
他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去看文件,而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仿佛在品嘗勝利的果實。
然而,當他的目光掃過文件上的那幾行字時,臉上的從容和得意瞬間凝固。他的手微微一抖,滾燙的茶水灑在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眼神從錯愕轉為難以置信,最后化為一團熊熊燃燒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