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通過考核的那天晚上,劉曉藝第一次去夜市應聘。
王阿姨捏著她細瘦的手腕直皺眉:"老劉家的閨女,還沒滿15歲吧?童工呀!你爸知道嗎?"
沒等她回答,身后就傳來熟悉的咋呼聲。“她力氣大著呢!”
周漾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鮮紅的毛線帽在灰撲撲的夜市里像盞紅燈籠。她一把摟過劉曉藝,把她拉近。
“王姨,我倆搭檔,一個端盤子一個算賬,絕配!”
“您就當我們是幫忙的親戚家小孩。行嗎"
劉曉藝瞪大眼睛,周漾偷偷掐著她后腰。
最后王阿姨被纏得沒法,答應讓劉曉藝試三天,但心想又不敢太累著她。
于是重生回來的第一個寒假,劉曉藝成為了一名打工人,特地起了個大早。
外面天還沒亮透,窗玻璃上結了一層薄霜,她呵了口氣,用手指往被蒙住的窗抹開一小塊透明,看見樓下早點攤亮著小燈泡,煤爐已經升起白煙。
母親在廚房煮粥,鍋里的米粒翻滾著,父親坐在桌邊翻看昨天的晚報,手指在招聘欄上停留了幾秒,又若無其事地翻過去。
"爸、媽,我找到寒假工了。"劉曉藝往粥碗里夾了一筷子咸菜。
"夜市大排檔,離這兒三站路,老板娘說可以包一頓晚飯。"
母親攪粥的手頓了頓:"什么兼職?離家遠嗎?安不安全?"
"就紡織廠后街那家紅霞燒烤,老板娘就是以前廠里工會的王阿姨,認得我。她說能讓我當作親戚家的小孩在那幫忙的。"
劉曉藝低頭扒粥,眼神不敢看爸媽的臉上。
"反正寒假也閑在家里,能賺點……補貼家里。"
父親從報紙后抬起頭,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你才多大?好好讀書就行了,家里還沒到要你打工的地步。"
"我都長大了。"劉曉藝小聲反駁,"再說……就干到過年,不耽誤學習。"
母親嘆了口氣,往她碗里又添了半勺粥:"早點回來,夜里冷,多穿件毛衣。"
大排檔的活比想象中累。
早晨九點,劉曉藝就要一起幫著卸菜、洗菜、串肉,手指浸在冰水里,凍得通紅。
中午客人少,老板娘王姨讓她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歇會兒,她就把英語單詞本攤在膝蓋上默背。
下午四點,夜市陸續擺開,炭火生起,油煙混著孜然香和肉香飄滿整條街,勾引著食客們的食欲。
她便系著圍裙,把頭發盤起,端著鐵盤在桌椅間穿梭,耳邊是劃拳聲、碰杯聲、鐵鏟刮過鐵板的刺啦聲,時不時地給客人遞上碗筷和燒烤。
忙碌的生活持續了好幾天,頭發都被燒烤炭香腌入味了,劉曉藝卻樂此不疲;因為她找到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不知道是是不是恰巧,每天從早上九點半到傍晚六點半,對面商業步行街的"新知書店"二樓窗口,總會出現一個讓她心跳狂亂的身影——洛錦川。
他穿著深藍色羽絨服,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攤著厚厚的習題集,偶爾抬頭,耳朵里塞著隨身聽,也不知在聽什么,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街對面。
劉曉藝每次偷瞄過去,都恰好撞上他低頭寫字的樣子,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神情認真,側臉被書店的暖光鍍上一層柔和的濾鏡。
"曉藝丫頭,看什么呢?這么入神?"王姨捧著一杯熱豆漿,看穿一切地調侃她"手都凍裂了還傻笑。"
"沒、沒什么!王姨我去干活啦。謝謝王姨。"劉曉藝慌忙接過杯子,熱氣蒸得臉頰發燙。
一回頭,"漾漾?你怎么在這兒?"劉曉藝小聲問。
周漾正蹲在地上幫她刮粘在鐵盤上的孜然粒,聞抬頭咧嘴一笑:"誰啊?讓我們家劉曉藝念念不忘的。"
見劉曉藝不理她,她拍拍手上的調料末,"好吧,我一會給你們班主任楊老師說一下看見你在打工。"
“好漾漾,你就別嚇唬我啦。”
路燈下,周漾新的紅色耳釘透著帥氣。她突然往劉曉藝圍裙兜里塞了把東西:"算啦,橘子糖,累的時候吃。"說完慢慢悠悠地溜回了后廚
那之后,劉曉藝發現洛錦川總在每天同一個時間段就會在那個地方"恰好"出現。
有時帶著厚厚的詞典,像是在學習英語;有時解著題目。
有天王阿姨提前收攤,劉曉藝蹲在路邊搓著凍瘡手算賬,突然有杯熱奶茶貼在她臉上。
"笨死了,不會戴手套啊?"周漾扯下自己的毛線手套扔過來,上面還帶著廉價香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