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的幽光透過房間的玻璃窗斜斜地灑進來,把她的書桌上畫出一道明亮的界線。
她慢慢打開還很新的鐵皮鉛筆盒,是小學三年級爸爸送她的生日禮物,她一直小心保護著。
筆盒上層幾支削得尖尖的中華鉛筆整齊地排列著,蓋子內側印著乘法口訣,刻痕清晰的鋼尺子和一塊已經被戳了很多洞洞的橡皮。
“咦?”打開下層,她的手指突然觸到一張折疊整齊的用心放在底層的紙條。
當里面字跡映入眼簾,似乎有種難以說的感覺仿佛一下子破土而出了,曉藝的心跳難得跳快幾拍。“”
單身20多年,始終不敢和其他人談戀愛,紙條出現像小鞭子啪啪的抽打拷問她的內心,原來,她還是很期待被青睞的。
她把房門關上了,確認不會被打擾到自己,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展開紙條。
上面用藍色圓珠筆寫著幾個字。
“曉藝,你值得被全世界喜歡。”
字跡俊秀飄逸,看著透著一股熟悉的不羈感;但就是沒印象寫過這幾個字。她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她?值得嗎?也是有人喜歡她嗎?
她怎么沒有感覺到呢?除非......
她的思緒不自覺地想起那年小學暑假,被一個陌生人尾隨了一路,從巷子里毅然沖出來保護她,穿著籃球服的堅定背影——洛錦川,責任感十足冷靜穩重的小帥哥。
他那時,離得不遠地走著,陪著她避開了陌生人。臨到最后分別時候,他才調侃地和她道別。
“我!洛錦川,小姑娘晚上小心點,壞人很多的。再見!”
從那時起,心里被種下了名字“洛錦川”的秘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曉藝的臉就"騰"地一下紅了。
她趕緊把紙條重新塞進鉛筆盒,用力合上蓋子,仿佛這樣就能把那個羞人的想法也關進去。
九月的風已經帶著絲絲涼意。街道兩旁,梧桐樹的葉子開始泛黃,路上行人的自行車鈴聲和街邊小攤販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九十年代初最普通也最鮮活的生活畫卷。
悅城紡織廠職工宿舍,劉曉藝一家三口擠在40平方的宿舍里,生活了12年。兩室一廳的單元房,雖然不大但被劉媽媽收拾得干凈整潔。
90年,華國經濟快速騰飛的同時,各大型工廠開始轉型升級,劉曉藝的父母在悅城國營紡織廠的工作越發不好做,新型機械和技術的加入,傳統紡織工人技術漸漸落伍。
他們需要被迫學習新型紡紗機和印染機等,工作難度激增,為了生活他們咬牙撐著。
“囡囡,我們回來了...”鑰匙叮當開門的聲音,驚醒還沉浸在少女愛慕心事里面的曉藝打開木質房門。
門口站著的脫鞋的不是記憶中那個總是疲憊的中年母親,而是一個看起來年輕許多的女人,烏黑的長發扎成馬尾,穿著碎花的確良襯衫和藍色滌綸褲子,正提著裝著鐵飯盒和搪瓷杯的綠色網袋。
“媽媽?”曉藝不確定地又叫了一聲。
女人聞聲抬起頭來,那張臉上還沒有后來的皺紋和滄桑,眼睛明亮有神,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手上動作不停。
“囡囡回來啦?快去洗手,我去把飯熱一下,馬上就好。”
曉藝呆立在原地。這聲音是媽媽的沒錯,可是...媽媽明明昨天還是那個眼角有細紋、滿頭銀絲的樣子啊!
“爸爸呢?”曉藝的聲音有些發抖。
“哦,他今晚沒有需要維修的工作就跟我一起回來啦,在后面呢。”
一個高大的身影跟著劉媽媽走出來,看到那兩張年輕了至少二十歲的熟悉面孔,曉藝的眼淚一下子忍不住涌了出來。
“你們...你們怎么...”曉藝的嘴唇顫抖著,今天被球砸后的委屈以及重生給她帶來的沖擊。
讓她的焦慮又緊張的情緒忍了一天,終于在父母親切的詢問中有了出口。
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滾落......
年輕版的父母對視一眼,媽媽徑直走過來,抱了抱她摸著她的后背輕聲哄道。
“囡囡,今天沒事吧。我和你爸...我們今天也接到老師的電話啦。就是臨時有活實在走不開”
“是呀!阿囡,你看爸爸給你買了半斤鹵豬頭肉呢,以形補形,還有汽水!”
曉藝從媽媽懷里抬起頭,爸爸放下手里東西也走過來,也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這個動作讓曉藝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前世爸爸很少這樣親昵地碰她。
“其實我今天不僅被砸暈了,我還做了個噩夢了。我們...我們本應該是三十年后的樣子,我忙了30多年還沒有什么出息,媽媽后面不僅下崗了還得病啦,但不知怎么的,一覺醒來又回到了1990年,那夢可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