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接到了叫破天的口信,宋老三坐在家中思慮良久,將兩個兒子叫到身旁。
大兒子宋剛,小兒子宋玉,如今都已經成年,刀馬嫻熟,膂力過人。
“你們說我應不應該去?”
“爹,這叫破天是什么來頭,我咋沒聽過他的名號?”
宋老三嘆氣道:“這人剛剛落草沒兩年,江湖上當然沒有他的名號。不過他以前倒是個奢遮的人物,此人在縣里做過牢頭,心狠手黑,但也有-->>幾分義氣。你爹我當年被抓進去,就是托人走了他的門路,才能活著出來。這人于我也算是有著救命之恩,真要是遇上難處求到我這里來,我要是不幫忙的話,傳出去恐人恥笑。”
宋剛不解道:“他好好的牢頭不做,怎么就落草為寇了呢?”
“那誰知道去,我只聽說他辦差出了差錯,說不定就是在牢里弄死了不該死的人……現在他求上門來,我不好推脫,但又擔心他不懷好意,強拉我入伙。”
“怕他干啥?”
宋玉脾氣比較急躁,當即便拍桌大聲說道:“我跟大哥陪著你一起去,他要真是不懷好意,咱爺兒仨殺出來就是了。”
宋老三點頭道:“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其實我也是這個意思,這次就帶上你倆出門,試一試這個叫破天的成色。”
三人商議妥當,收拾好武具行裝,騎上快馬便朝著褲襠山趕來。
兩日之后,父子三人牽馬進了寨子,一看這里面凄凄慘慘的樣子,宋老三心說這怕是真遇上事兒了。
叫破天沒有出門迎接,不是他不想,而是身子骨垮了,躺在床上爬不起來。宋老三見到他的時候,原本熊一般健壯的漢子,如今竟是形如枯槁。
宋老三大驚道:“大當家的,你這是……何以至此啊?”
“三哥!”
叫破天一把抓住宋老三的手臂,淚如雨下。
聽完叫破天講述事情經過之后,宋老三張了張嘴,沒好意思罵人。
“那……大當家的,你叫我來,是怎么個打算?”
叫破天哭道:“不瞞三哥說,俺現在一閉上眼睛,就夢見山神殺人的場面,那山神也不想放過俺,是要把俺活生生地折磨死啊!三哥你是在山里浪蕩的人,可得想想辦法,救兄弟一救!”
“山神不殺人的。”
“啊?”
宋老三搖頭道:“大當家的你以前在城里,不曉得山里的規矩。山神鎮守一方,庇護生靈,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隨意殺生的。我聽你說的這個事,倒更像是沖撞了山里的邪祟。”
“啊?邪祟?”
叫破天更害怕了:“那該如何是好啊?”
宋老三趕緊安撫道:“大當家的不用害怕,你現在睡不著覺跟邪祟沒什么關系,下山找郎中開兩副安神的湯藥,喝下去就沒事了。只有一樣我不太明白,你非要撈那玄珠干什么玩意?”
玄珠固然貴重,但真正的產珠地,還是在黑水河與錦麟江邊。像山里這種小村子,就算下河取珠也取不了多少,要真能有固定產出的話,這好事還能輪得到你?
叫破天苦笑道:“三哥你有所不知,你家里就這幾口人,能保證衣食無憂。俺這手底下百十來號弟兄,躲在山溝里挖野菜,啃樹皮,餓得眼睛都冒綠光,哪有城里的日子快活。”
“俺托人去縣里打聽了,其實俺當年犯的那事不算什么,只是當時沒有門路,無人替俺開脫,沒辦法只能逃出來落草為寇。”
“現如今那縣令大人又納了一房小妾,十分寵愛。那女人有個弟弟,是個厲害人物。我那朋友跟我講,此人正在暗中高價收購玄珠,若是能尋得幾顆上等貨送過去,說不定能請他在縣令大人面前美幾句,免了我的罪名,回去繼續做事。”
叫破天說到這里,看了一眼宋老三,壓低聲音道:“我記得三哥你家孩子也老大不小的了,要是能走通這條門路,說不定能送去縣里混個正經營生……”
宋老三怦然心動。
要不怎么說叫破天這人講義氣呢,一下就說到了宋老三的心坎里。
山客的名頭說出去嚇人,實際上也不是什么有臉面的職業,無非就是刀口舔血,以性命博富貴罷了。自己倆兒子如今都已經成年,卻還單身,不太好找媳婦。
要是在縣城里謀個營生的話……
想到這里,宋老三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扶住叫破天笑道:“大當家的,此當真嗎?”
“事關俺的身家性命,你兒的大好前程,當我跟你說笑?”
兩人一一語討論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屋外墻皮上那株翠綠的爬山虎嫩葉,正在隨風輕輕搖擺。
爬山虎的根須埋入地底,一路延伸到山寨之外,繼續朝著山林之中延伸過去。
不遠處的山頭上,打坐在樹下全身長滿根須枝葉的李秋辰緩緩睜開眼睛。
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
玄珠就是一塊敲門磚,有了玄珠就能賄賂縣令大人的小舅子。
這條門路連胡子山客都能走得,難道我就走不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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