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判官五指微屈,了因只覺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裹住全身,整個人便輕飄飄地離地而起,而后被輕輕一送,穩穩靠在了不遠處一棵幸存的古樹底下。
這一連串動作如行云流水,舉重若輕,了因甚至沒感受到絲毫震蕩。
他靠在粗壯的樹干上,長長舒了口氣,總算能順暢呼吸了。
片刻后,判官再次點燃篝火,跳動的火焰將他的判官面具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望向正閉目療傷的了因,突然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小和尚,要不要聊聊?”
了因本欲抓緊時間療愈內傷,聞睫毛微顫,緩緩睜開眼。
當他看到判官那雙透過面具孔洞望來的深邃眼眸,再想到對方救了自己性命,終究輕嘆一聲。
“反正……一時半會也死不了,就聊聊吧!”
他話音未落,只見判官隨意一抬手,了因便覺周身一輕,一股無形之力再次裹住他,將他從樹根下輕飄飄地“攝”到了篝火旁,與判官相對而坐。
這力量運用之妙,讓他毫無反抗之力,甚至絲毫不曾牽動體內傷勢。
判官打量著他,面具下傳出聽不出情緒的聲音:“你這小和尚,倒真有意思,明明死到臨頭,卻寧死也不改口,這般迂腐,不知是該贊你一句信念堅定,還是笑你一句不識時務?”
了因聞,心中驀地一驚,原來對方竟將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不由垂下眼瞼,跳動的火光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他并非不知變通之人,前世在那紅塵俗世中翻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早己練得爐火純青。
可正是經歷過那太多不由衷、身不由己,不斷妥協、改變,到了最后,他連自己最初的模樣都模糊不清。
不知為何而忙碌,為何而活。
重活一世,他只想活得真實一些,從心而行。
判官突然笑了,面具下傳出的笑聲帶著幾分譏誚:“沒想到如今佛門還有你這等見不得人間疾苦的和尚。”
了因皺眉看向對方,火光在他清澈的眼眸中跳動。
判官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遠處空思等人的尸體,聲音平淡卻意味深長:“這些人死了,你怕是不好交代嘍。”
“這些人本就犯了寺規,小僧自會向大無相寺如實稟報。”
“呵。”判官輕輕搖頭,聲音里仿佛凝著夜露的涼意:“你怕是要失望了。”
“失望?失望什么?”
判官卻沒有首接回答,反而反問道:“小和尚,你若真將這些人押回大無相寺,你以為……他們會如何處置?”
了因想也不想首接說:“自然是按寺規處置。這些人當受戒律懲處,其所屬寺院,也當徹查整頓。”
判官突然笑出聲來,那笑聲在寂靜的林中顯得格外刺耳:“你……你還真是天真!”
“你信不信,這件事就算被查實,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了因微微蹙眉,隨后搖頭。
“小僧不信,大無相寺執掌南荒佛門牛耳,這種事定然會公正處置。”
“執掌牛耳。”判官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帶著幾分諷刺:“別說是大無相寺,就算是大須彌寺,大雷音寺遇此……怕也一樣,雷聲大雨點小,終歸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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