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幾句,他幾乎是嘶吼出來,帶著一種絕望的瘋狂。
“荒謬!強詞奪理!”了因霍然起身,僧袍無風自動,凜然之氣逼得篝火都為之一暗。
“小僧當年亦不過是從善堂中走出來的,爾等當年抓不住機會,如今反倒怨天尤人?”
“修行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爾等心中無佛,只有私欲,早己墮入魔道!竟還敢在此大放厥詞!佛門清凈地,就是被你們這等心術不正之人玷污!說!除了你們慈安禪院,還有哪些寺院行了這等齷齪勾當?”
空思被他氣勢所懾,踉蹌后退一步,跌坐回地上,隨即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連串低沉而悲涼的笑聲。
“呵呵……哈哈哈……哪些寺院?了因啊了因,你今日擒拿我等,看似公正嚴明,維護佛門清譽,堪稱大無畏之舉……你以為自己是擎天玉柱,是架海金梁?可笑!真是可笑!”
他猛然抬頭,眼中譏諷與憐憫交織:“錯了!你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你是阻人道途的魔障!你這般作為,看似偉大光明,實則冷酷無情!你根本不知道,你這‘壯舉’,背后是多少座下寺僧人的絕望哀鳴!你這般刨根問底,是想做那剿滅所有下寺希望的‘佛門英雄’嗎?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寂靜的山野里回蕩,顯得格外刺耳而蒼涼。
其余幾位僧人深深低下頭,雙手合十,默誦佛號。
而那空段,則握緊了拳頭,眼中盡是不甘與怨恨。
了因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像是墜入了冰窟,寒意從西肢百骸蔓延開來,首透心底。
空思那悲涼又帶著瘋狂的笑聲,像一根根冰冷的針,刺破了他方才凜然的怒氣,留下的是更深的茫然與刺骨的冷。
他知道空思說的,至少在他們所處的這個現實層面,是實情。
他并非高高在上的佛陀,自然能夠想象。
正因為他知道這是實情,空思的指責才顯得格外尖銳,格外……具有一種扭曲的說服力。
他做錯了什么?維護佛門清規,捍衛最基本的善惡底線,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正確嗎?
為何在這些“加害者”眼中,他這個維護規則和底線的人,反倒成了阻人道途、冷酷無情的“魔障”?
而他們,這些明知做錯事的人,卻自詡為被逼無奈的可憐人,甚至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殉道者”?
這種邏輯讓他心底發冷,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巨大的荒謬感如潮水般涌來,是非對錯的邊界,仿佛被投入濃稠的墨池,迅速模糊、扭曲、乃至顛倒。
了因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明明做錯事的是他們,為何此刻內心備受煎熬、道心產生動搖的,卻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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