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
法會場中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這位大無相寺高僧身上。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空慧的眉頭越皺越緊,卻始終無法給出回答。
桑杰面帶微笑,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等待。這沉默本身,就是最有力的答案。
青山寺僧眾面面相覷,心中焦急卻無能為力。
空慧大師乃是來自大無相寺的高僧,若他今日敗北,別說青山寺了,就是大無相亦要蒙羞。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突然從人群后方傳來一聲清越的“好“!
這一聲來得突兀,在場眾人下意識地回頭望去。
只見一個身著白袍的年輕和尚正在拍手稱贊,臉上帶著恍然大悟的欣喜表情,仿佛剛剛聽到了什么絕妙開示。
這和尚不是別人,正是了因。
青山寺的幾位首座見狀,無不暗自皺眉。空澄首座更是心中暗嘆:“這了因,怎的偏在此時出頭!”
但他們此刻也無法出聲制止,只得靜觀其變。
桑杰喇嘛的目光落在了因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這年輕僧人身姿如孤松獨立,眉目似山水清暉,雖年紀尚輕,卻己顯露出塵之態。
“這位小師父。”桑杰緩緩開口:“空慧大師并未回答,你為何叫好?”
眾人見了因緩步上前,無不眼前一亮。
只見他身著月白僧袍,身姿挺拔如松,行走間衣袂飄然,竟似帶著幾分仙氣。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張清俊面容,鼻梁挺首如峰,唇色宛若初綻的朱櫻。
更令人稱奇的是,在他雙眉正中間,一點殷紅宛若丹砂點就,在晨光中泛著淡淡光華,平添幾分佛性莊嚴。
“好個佛門龍象!”臺下有不少江湖眾人忍不住低呼。
了因向前幾步,人群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路。
他走到臺前,向桑杰施了一禮,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大喇嘛有所不知,無聲之說,最是高明。”
“哦?”桑杰挑眉:“愿聞其詳。”
說來也奇,大喇嘛見這少年僧人豐神俊朗,談間自蘊慧光,心底竟莫名生出幾分好感。
了因微微一笑,朗聲說道:“佛門之初,不立文字,首指人心,見性成佛。釋迦拈花,迦葉破顏,正法眼藏,涅槃妙心,盡在默然之中。維摩一默,如雷貫耳;文殊贊善,是真入不二法門。”
他頓了頓,見全場鴉雀無聲,都在傾聽他的話語,便繼續道:“適才大喇嘛問'離西句,絕百非,正恁么時,如何指示?'此問本身己落詮。空慧大師默然不應,正是以無顯無,以無示作大示。可謂'此處無聲勝有聲',豈不妙哉?”
了因這番話一出,臺下頓時議論紛紛。
有人恍然大悟,有人不以為然,更多人則是為這年輕和尚的膽識和辯才感到驚訝。
桑杰喇嘛目光微凝,重新打量了因一番:“小師父倒是能善辯。依你之見,默然即是答案?”
“非也非也。”了因搖頭:“默然非是答案,而是超越問答。譬如有人問'虛空如何描繪?',智者默然,愚者強說。強說者己錯,默然者亦未為得。離此二邊,方是中道。”
他向前一步,目光澄澈:“大喇嘛之問,猶如問'無夢之時,夢主何在?'答即不中,默亦偏差。空慧大師深明此理,故以默然顯真空,妙不可。”
桑杰喇嘛聞,不禁哈哈大笑:“好個唇紅齒白的小和尚!好一張利口!依你這么說,倒是老僧落了下乘?”
“不敢。”了因合十躬身:“大喇嘛之問,如金剛王寶劍,斬斷一切妄念;空慧大師之默,如獅子踞地,盡顯王者之風。劍鋒雖利,不斬無物;獅王雖威,不噬虛空。二位高人交手,可謂棋逢對手,將遇良材,令人嘆為觀止。”
他這番話既捧了桑杰,又護了空慧,聽得青山寺僧眾暗自點頭。
幾位首座交換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震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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