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刻鐘,馬場大門外已收拾得妥妥當當。
兩匹神駿的追風騅并駕拉著一輛烏木車廂的馬車,車廂雕花繁復,窗欞蒙著厚實的鮫綃,一看便知是馬場最好的座駕;
旁邊另一輛馬車則堆滿了草料與食盒,繩索捆扎得嚴絲合縫。兩個身著短打、膚色黝黑的中年漢子侍立一旁,周身隱隱透著元丹境的氣息,正是秦山特意叫來的得力馬夫。
秦山小跑著上前,臉上堆著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稟報:“了因佛子,十匹追風騅已全部備好,此馬腳力驚人,輪換驅馳,三月內必能抵達洛安城。馬夫與糧草亦已安排妥當,不知佛子還有何吩咐?”
了因負手立在馬車旁,墨色僧袍在秋風中獵獵作響,聞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他的目光淡淡掃過隨行而來的幾名大無相寺僧人,那些僧人皆低眉垂目,屏息凝神——先前了因展露的雷霆手段,早已在他們心中刻下深深的敬畏。
“空門留下,隨我趕赴中州。”了因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其余人即刻返回釋迦寺。”
“弟子遵命,佛子一路保重,萬事小心。”
幾名僧人聞齊齊躬身行禮,無一人敢忤逆。
車輪滾滾,漸行漸遠。
秦山佇立原地,臉上諂媚的笑容驟然凝固,轉而化作一片森然陰鷙。
周成捂著還在作痛的胸口走到他身邊,聲音沙啞:“場主,十匹追風騅都被他搶走了,上面交代的任務……咱們怎么交差?”
“怎么交?如實稟報。”秦山咬著牙,指節捏得咯咯作響,眼中陡然閃過一絲厲色:“好個猖狂的禿驢!”
他轉頭望向嘯風馬場的方向,目光中滿是不舍——這馬場是他耗費半生心血打下的基業,如今卻要親手舍棄。
“可惜了這百年基業。”秦山喉間滾出低沉嘆息,每個字都淬著刻骨怨毒,“今日之恥,秦某銘刻五內。待他日圣門君臨天下,定要那了因禿驢——血債血償!”
馬車上,了因正斜倚在鋪著軟墊的車廂內,手中捧著一本泛黃的佛經,車廂內陳設雅致,案幾上放著一壺清茶,熱氣裊裊升起,卻驅不散他周身淡淡的肅殺之氣。
“佛子!”車外忽然傳來空門略顯緊張的聲音,打破了車廂內的靜謐。
了因眼簾微抬,聲音透過車簾傳出,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冷意:“何事?”
“是陳震施主!他正策馬趕來。”
了因聞,手中的佛經輕輕合上,放在案幾上。
他沉默片刻,淡淡道:“給一匹追風騅與他。”
“是。”空門應答一聲,隨即放緩了馬車速度。
不多時,陳震便策馬追到近前。
他依舊穿著那身染血的勁裝,面色蒼白如紙,顯然內傷未愈。
待馬車停下,他勒住韁繩,目光復雜地望向那輛烏木車廂,卻沒敢上前。
空門從馭手位跳下來,走到后面牽過一匹備好的追風騅,送到陳震面前,語氣平淡:“陳施主,佛子交代,給你一匹馬。”
陳震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了因會突然改變主意。
他看向空門,又瞥了一眼緊閉的車簾,想說些什么,最終卻只是抿了抿唇,翻身下馬,對著車廂的方向拱了拱手,便接過追風騅的韁繩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