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身著甲胄,手持兵器,面色冷硬,組成了密不透風的人墻。
所有試圖靠近的百姓都被侍衛們粗暴地推搡回去。
侍衛們的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躁動的人群,防范著任何可能出現的異動,尤其是防止有人膽大包天,試圖將刺客的尸體救下。
刺客的尸體要是真被人取下,那么該掛上去的就是他們的尸體了。
“那邊!就那個垛口下面!吊著的!你們看見沒?”
“哎喲喂……真掛在那兒啊……這得多嚇人啊……”
“嚇人?那是刺客!是要殺皇上的!千刀萬剮都不為過!掛幾天算是便宜他了!”
“看上去是個女的?”
“這女人身材不錯嘛!怎么想不開要自尋死路?”
“我看你是光棍兒久了!對一具尸體都夸得出來!”
“……”
議論聲紛紛揚揚。
猜測、咒罵、驚嘆、恐懼……
各種污穢語像是大雪一樣在空中飛舞。
在這喧鬧躁動的人群中,福安像一顆沉默的礁石。
他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短襖,打扮與周圍尋常百姓無異。
他安靜地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拼命往前擠,也沒有參與任何討論。
他只是站著,微微仰著頭,目光穿透人群的縫隙和晃動的旌旗,死死地釘在遠處城墻垛口那個隨風輕微晃動的身影上。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好奇,沒有恐懼,沒有憤怒,也沒有周圍人那種看戲般的興奮。
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靜,仿佛戴上了一張面具,隔絕了內里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緒。
然而,無人能見,在平靜的面具之下,他的心臟被一只無形冰冷的鐵手死死攥住。
這只手殘忍地揉捏著他的心臟,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想死,但死不掉。
那只手仿佛偏要折磨他。
每當死死地捏緊他的心臟后就會松開手,給他喘息的時間,讓他體驗幾乎要撕裂胸腔的絞痛。
花老板……
金娘……
福安在心中無聲地嘶吼,每一個無聲的音節都帶著血沫。
那城墻之上,受盡屈辱的,不是別人,正是花金娘。
福安的指甲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
溫熱的血濡濕了掌心。
微不足道的疼痛,與心口幾乎要將他徹底淹沒的劇痛相比,不值一提。
他的目光落在花金娘的臉上。
盡管距離遙遠,他卻能夠依據回憶將花金娘的臉仔細地描摹出來。
金娘,我成全了你。
也請你成全我、原諒我。
福安雙眼酸脹刺痛,他深吸一口氣,在被侍衛看見之前,轉身離開。
北風呼嘯,帶走他的淚水。
金娘,等我。
等著我。
一定要等我。
我不會讓你這樣受辱的。
無論付出什么。
福安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默念,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的臉卻如同凝固的冰川,不起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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