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上確實也沒錢了。”李瑕道:“拿了二十副弓。”
“倒也不錯。”
“以寧先生可幫我打聽了,附近可有山賊土匪?”
韓祈安道:“有自是有的。但阿郎若以為山賊土匪能有錢,只怕……”
韓承緒搖了搖頭,道:“有錢誰去當山賊呢?攔路搶些小行商,吃了上頓沒下頓,阿郎帶人去剿,必是費力不討好。”
“翻山越嶺,只怕能得床破被就不錯了。”韓祈安道,“若是為了治安,民生安定、戰事順利,少些人落草為寇,或少些逃兵才是根本。動蕩之際,剿也是剿不盡的。”
李瑕有些失望。
他本以為山賊窩里都藏著金窖銀窖,仔細一想,以大宋對讀書人的優渥,能落草的人哪有幾個會理財的?
以一縣之力養卒三百尚且捉襟見肘,山賊若還能剩得下錢來等自己去搶,實在是……
“阿郎也不必太過思慮,賬上還有餉錢,只要再少些……新奇點子,等一個月秋糧收了,該還能從房主簿那擠些錢來。此戰若勝,朝廷也該有所賞賜。”
韓祈安則搖了搖頭,道:“此戰之后,縣里必要裁撤這三百江巡。”
韓承緒轉過頭看向東面幾間公房,低聲道:“只看到時,縣里由誰說了算……”
“到時再說吧,我接下來這幾天或許不在,縣里有什么事就拜托韓老了。”
李瑕說著,派人去領了弓,去往符江東岸營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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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一支箭矢激射而出,正中靶心。
摟虎放下弓,轉過頭,喝道:“看清楚了沒有?!”
“看清楚了!”
“十人一隊,搭箭!”
許魁站在隊伍中,身子挺得筆直,目不斜視,看到前面幾批人中靶者寥寥,更別說射中靶心的了。
等輪到了許魁,他與同排的兵士上前,接過弓,搭箭。
摟虎上前,一個個看過,調整他們的姿勢。
“腳,與肩同寬。”
摟虎腔調怪怪的,許魁愣了一下才聽出是何意,連忙調整了一下。
“放!”
隨著一聲喝令,箭矢“嗖”的射出去。
十個人中,有三人中了靶,許魁是其中一個,他轉頭看了一眼,只見不遠處孔木溪拿毛筆舔了舔,將這個結果記下來。
許魁這十人又排到隊伍后面,他很想轉頭看看李縣尉今天怎還沒來,卻也不敢轉頭。
這江巡營房的軍紀極為嚴苛,一應規矩極是細致。動輒嚴罰,今天前因有人躲懶,直接就被趕了出去。
說來,每日訓練既枯燥又累人,但許魁卻萬不愿意被趕出去,餉錢豐厚不說,每日的伙食就夠他饞的。
他第一日還藏了兩顆雞蛋,盼著回去給家里,后來才知道這巡江手是駐營的,短時間內是出不去的。
因這藏雞蛋的事,他還被劉班頭踹了兩腳,直罵他沒出息。
等到縣尉來,卻說劉班頭不該打罵士兵,罰了他們兩個一起繞著挓口巖跑了十圈。
許魁就心想了,挨了兩腳其實也不甚痛,反倒跑十圈很是累。
再一想,既挨了兩腳,又跑了十圈,真是冤枉。
但他與劉班頭的關系愈發親切了些,家里人也安排為雜傭,總之是給營盤漿衣做飯,偶爾到河邊操練時也能遠遠望見一眼。
之總總,許魁反正是半點軍紀也不敢違背的。
每日,也就是從早訓練到晚,列隊,走路,之后隨劉班頭學長矛,隨鮑班頭學操舟、隨摟班頭學射箭。
平時,李縣尉都會隨軍一起操練。
許魁就非常在意他,總忍不住拿眼瞧他,覺得一個官能那般刻苦,震驚不已,今日他沒來,許魁便覺得少了些什么。
這日快到傍晚時,李縣尉終于來了,許魁趁著休息時看去,只見李縣尉招了三個班頭和三十個什長過去說了些什么。
但是什么事他們也不講。
之后,李縣尉又是親自帶隊,領三百巡江手跑步,今日卻說是要跑到符江上游的仙人巖。
諸人皆有些發懵。
跑過去就得三十里,跑回來不又得三十里?
有人幾乎是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那么遠!怎跑得……”話到一半卻又閉上嘴,站得筆直,生怕被罰。
許魁卻有些高興,他就喜歡跑……
“到仙人巖點名!孔木溪,你帶人守營!”
許魁目光看去,只見李縣尉已當先轉身就跑,其后三名班頭跟上,他也與隊伍迅速跟上。
這一路皆是河谷,山路并不容易走,漸漸有人跑著跑著慢下來。
許魁一個個超過他們。
就是每到這時候,他不用排著那整齊的隊,站得一動不動,想超過誰就超過誰。
跑過半程,跑過古祥鄉時,劉班頭的步伐慢下來。
許魁默不做聲,超過劉班頭,目光盯著前面的鮑班頭、摟班頭。
不一會兒,鮑班頭也慢下來。
許魁面前只有摟班頭與李縣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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