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長假的最后一天,陸鳴再次來到了潘家園。
與前幾日的純粹“掃貨”心態不同,這次他更多是帶著一種觀察和學習的目的。憑借撿漏筆洗的經驗和日益增長的知識儲備,他希望能進一步錘煉自己的眼力。
時近中午,市場里依舊人聲鼎沸。陸鳴在一個個攤位間信步穿行,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些真真假假的物件,偶爾駐足,拿起一兩件稍有疑點的東西仔細端詳,與腦海中的知識以及那玄妙的風水感知相互印證。收獲雖不如第一天,但也零星入賬了十幾點探索點數,算是聊勝于無。
正當他走到市場相對偏僻的一個角落,準備去一家常去的舊書攤看看時,一陣略顯尖銳的爭執聲和圍觀人群的嘈雜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這明明就是碰瓷!我根本沒碰到你的東西!”一個清脆悅耳,此刻卻帶著氣憤和焦急的女聲傳來。
“小姑娘,話可不能亂說!大家都看到了,你直播的時候胳膊肘一拐,我這寶貝瓶子就掉地上了!這可是乾隆官窯,你得賠!”一個油滑的中年男聲緊接著響起,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蠻橫。
陸鳴本不欲多管閑事,潘家園這種地方,碰瓷訛詐的事情時有發生,他一個外來學生,沒必要惹麻煩。然而,當他目光穿過人群縫隙,看清那個被攤主和一個幫腔的同行圍在中間、舉著手機支架、臉色漲得通紅的女生時,腳步不由得頓住了。
那個女生,他認識。
蘇晚晴。考古文博學院大一新生,他們班的同學。
雖然開學時間不長,班級活動也參與不多,但蘇晚晴的容貌在院里乃至整個新生中都算極為出眾。她不同于林筱筱那種溫婉知性的書卷氣,而是更偏向于明艷靈動,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肌膚白皙,身材高挑,是公認的系花級美女。此刻,她顯然是在進行戶外直播,卻沒想到遇到了這等麻煩。
看著蘇晚晴那雙漂亮的眼眸里強忍的委屈和無助,再看看那個攤主手里拿著一個明顯是現代低仿的青花瓷瓶碎片、唾沫橫飛的樣子,陸鳴眉頭微蹙。同班同學遇險,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視不管。
他深吸一口氣,撥開圍觀的人群,走了進去。
“蘇晚晴?”陸鳴的聲音平靜,卻清晰地傳入場中。
正手足無措的蘇晚晴聞聲抬頭,看到陸鳴,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陸鳴?你怎么在這兒?太好了!”她幾乎是本能地往陸鳴身邊靠了一步,急切地低聲道:“他訛我!我直播轉身的時候很小心,根本就沒碰到他的攤子!”
那攤主見突然冒出個年輕人,看起來還是這女生的同學,臉色一沉,語氣更加不善:“喲?來了幫手?我告訴你們,今天這瓶子碎了,就得賠錢!三萬塊,少一分都不行!”他晃了晃手里的碎片,旁邊那個幫腔的也立刻附和:“就是,我們可都看見了!”
直播間的彈幕此刻也瘋狂滾動起來:
“晚晴別怕!”
“這攤主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報警!趕緊報警!”
“咦?這個小哥哥是誰?好帥啊!”
“是晚晴的同學嗎?考古系的男生顏值都這么高?”
“帥哥快幫幫我們晚晴!”
陸鳴沒有理會攤主的叫囂和直播間的騷動,他先對蘇晚晴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后目光落在那攤主手中的瓷片之上。
“老板,你說這是乾隆官窯?”陸鳴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
“當然!你看這青花發色,這畫工,這胎底”攤主梗著脖子,試圖引經據典。
陸鳴卻直接打斷了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乾隆官窯青花,用的是浙料,發色沉穩,藍中帶紫,有‘佛頭青’之稱。你這瓶子,青花顏色浮艷,滯澀無光,明顯是現代化學青料。”
他上前一步,不顧攤主難看的臉色,指著碎片斷面:“再看胎質。乾隆官窯瓷胎淘洗精細,胎質潔白堅致,有‘糯米胎’之感。你這胎質粗松,雜質明顯,顏色灰白,是現代機械化生產的特征。”
接著,他又指向瓶身的畫工:“纏枝蓮紋畫得軟弱無力,線條呆板,毫無清代工匠的流暢筆意和神韻。底款更是可笑,‘大清乾隆年制’六字篆書,寫得歪歪扭扭,結構松散,完全是憑想象臆造出來的。”
陸鳴語速平穩,條理清晰,每一句都切中要害,如同一位經驗老到的鑒定師在點評一件贗品。他不僅運用了這幾天惡補的瓷器知識,更暗中調動了那一絲風水感知,確認這碎片上毫無歲月沉淀應有的“寶光”或“文氣”,只有一股新仿品刺眼的“火氣”。
周圍看熱鬧的人中不乏懂行的,聞紛紛點頭,低聲議論起來:
“這小伙子說得在理啊!”
“一看就是低仿品,地攤貨,幾十塊頂天了。”
“這攤主心太黑,居然敢開口要三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