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哥兩手揉太陽穴:“我這一口氣吊在嗓子眼,還沒下來呢,今晚上這什么亂七八糟的,我做夢呢吧,哎,峰子,我做夢呢吧?”
說著說著,他伸手狠狠擰了自己一下,痛的哎呦一聲。
岳峰在毛哥身邊坐下來,自己從兜里掏出煙和打火機,先把煙叼上,單手打火點煙,毛哥好一會兒才回神:“峰子,這是葉連成家里,別當自己家了啊,棠棠傷人這事,還不知怎么跟人解釋呢……哎,你跟人打架了?”
岳峰吐了口煙圈,臉上沒什么表情:“嗯。”
毛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葉連成上來找了幾次,我覺得,他跟這丫頭沒準認識,但是棠棠醒了之后我問她,她說聽都沒聽過這個人,峰子,你說怪不怪?”
岳峰嗯一聲:“是挺怪的。”
毛哥真心覺得岳峰今晚上不對勁,正要問他出了什么事了,岳峰抬頭看他:“老毛子,你下去待會行么?我要跟棠棠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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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收拾停當了出來,發覺毛哥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只剩下岳峰一個人,倚著床邊坐在地上,手里把玩著煙盒,卻沒有再抽,另一只胳膊上打著石膏。
季棠棠心里很不好意思,她走過去,俯身看岳峰:“哎,你胳膊好點沒?”
岳峰抬起頭,她重新收拾過,整個人要精神很多,穿了件連身的絨睡裙,對襟扣起來,正好合成一只滑稽的黃小鴨,看起來,跟任何一個可愛的女孩子都沒什么兩樣。
岳峰伸手出去摸了摸她頭發:“丫頭不發瘋可真好,你沒見你綠眼珠子的時候,能把人膽兒都嚇廢了。”
季棠棠也沒怎么聽進去,忽然就咦了一聲:“你脖子上怎么了?”
脖子?
岳峰愣了一下,伸手去摸,手指帶到,疼的噓氣,這才想起脖子上被阿甜咬了一口,這一晚這么多事,居然給忘了,正要找個借口帶過,一瞥眼看到季棠棠的神色出奇古怪。
“那個……”她吞吞吐吐,“不是我吧?不是我咬的吧?是你咬了我一口,把我給惹怒了,所以我又咬了你一口嗎?”
岳峰啼笑皆非,頓了頓點頭:“你覺得呢?”
“還真的是啊?”季棠棠深感壓力巨大,她湊近了看看,不由皺眉頭,“我嘴有這么大啊?”
岳峰想笑又笑不出來:“那可不,咬人的時候一張血盆大口啊。”
季棠棠非常不甘心地盯著岳峰的傷口,想賴又覺得不好賴,末了認命:“我去找酒精給你擦擦。”
她找來剛才毛哥給她用的酒精棉簽,小心地幫岳峰擦上,岳峰倒不覺得疼,看她認真的模樣,心里忽然難受起來,想問她的話梗在喉嚨里,怎么也問不出來,猶豫再三,還是伸手抓住她胳膊:“棠棠你坐下,我有話問你。”
這一下,季棠棠終于發覺岳峰不對勁了,她有些緊張,局促地看了一下周圍,然后慢慢在岳峰身邊坐下:“你……問什么啊?”
岳峰沒說話,胳膊打石膏的那只手松開,露出掌心里一直攥著的東西。
三枚青灰色的骨釘,并不一樣長短。
季棠棠不說話了。
岳峰盯著掌心的骨釘,并不看季棠棠:“棠棠,這是人的骨頭吧?”
季棠棠伸手過去,把三枚骨釘接過來:“你翻過我東西?”
岳峰笑了笑,正要說話,季棠棠反而先開口了:“翻就翻吧,反正我也沒貼條說不讓翻。”
她的語氣漸漸輕松起來,但與此同時的,眼底開始出現最初相識時那種漠然以及防備的敵意:“那看來你已經知道挺多的了,還想知道什么?”
岳峰看著她:“這東西一共五個是不是?我收拾你東西到一半,跟人動了手,當時找不到趁手的工具,隨手抓了兩枚骨釘,摁進他臉上去了。”
季棠棠臉色頓時就變了,剛剛洗浴過后的紅潤剎那間退的干干凈凈,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死灰色的白,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你……摁進,他身上去了?他……他人呢?”
岳峰的臉色慢慢冷下來:“當時,我記得我摁的是這里。”
他的手輕輕觸了一下季棠棠的右臉頰,又移到她下巴上:“后來再看,這骨釘在這里。棠棠,這骨釘是在人的肉里走的,它豁開了肉在走的。”
季棠棠嘴唇囁嚅了一下,沒說話,只是忽然把手中的骨釘攥的很緊。
“我還記得,半年前你在尕奈,那天晚上中了槍,我和光頭他們怕你出事,第二天分頭出去找,我和老毛子找到天葬臺,看到你的衣服。我們把你的衣服打開,看到里頭包的一攤東西……”
岳峰說不下去了,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那時的血腥一幕,他定了定神,把胸口泛起的那一陣惡心壓伏下去:“當時我特別奇怪,如果說是野獸襲擊,尕奈是沒有熊的,狼不會把人撕碎成那樣,而且連整的骨頭都沒剩下。如果是人做的,好像也不可能,得用什么樣的工具才會造成那么大的破壞?不過現在,我差不多明白了。”
他的聲音低下去:“你做的?”
季棠棠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睫毛眨動了幾下,又慢慢睜開:“我做的。”
“你殺人?”
“對,我殺人。”.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