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他在還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卻只身上路,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去尋找祈愿。
一百多家餐廳,有限的時間。
而宿懷的運氣,一向很好,因為他的人生,總是充滿了僥幸。
他是如此的確信,見到祈愿,他的問題會徹底迎刃而解。
也或許是,在他第一次感受到震撼的時候。
他故意掀翻的蛋糕,無人慶祝的生日,可祈愿卻在一地狼藉中,為他點燃了一根蠟燭。
她與他共享。
因為共享,所以震撼。
他想過遠離,他的世界,是無數用冰冷算計所搭建出,宛如輸入智能指令般的死板邏輯。
他震撼自已的震撼。
所以他否定了離開,延誤了自已的計劃和想法。
他在嘗試靠近,也在阻礙遠離。
答案有太多或許,它需要一一論證,而這個過程,可能會很久。
就比如,在他離開東國后。
他試圖把祈愿與這個世界的很多人掛鉤,如果阻礙了他的推進,他是不是能毫不猶豫的像殺其他人一樣去殺了祈愿。
可答案是,他在冷冽的風里站了很多個小時。
八個小時零二十三分。
那個時候的北大州,已經開始冷了。
為了一套光碟,他壓縮了自已珍貴的時間,在那戶主人的屋前站了很久。
在等屋主人回來的時候,他開始細數時間,他陷入了一種恍惚。
他好像記得很清楚,也好像模糊了見面的時間。
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已會陷入這種恍惚。
直到他上一次回到東國,冷風和聲音一起傳來的時候。
他卻很突然的想到了在東國的文化中,有這樣的兩句話。
盡管并不準確,也不合時宜,但他在這個瞬間,卻還是想到了,并回到了那個恍惚的瞬間。
他終于明白,他當時的感覺,原來短短一句話,八個字,便能概括。
——春寒料峭,今夕何夕。
所以宿懷感到悲哀,悲哀的是,他偏偏在最不能回頭的時刻回頭。
便如此刻,宿懷在這種悲哀中蜷縮起身體,安靜的靠在了祈愿的腿上。
“我生病了。”
“作為一個病人,我無法回答你喜歡和愛,那對我來說太深奧晦澀。”
這是宿懷第一次,誠懇的告訴祈愿他的病癥和冷漠。
“我無法自主的感受情緒,換句話說,我不能理解你的開心和難過,也無法與你情緒共鳴。”
“但是,我愿意被你主宰我的情緒。”
他不再嘗試理解,反抗,甚至是說服自已,說服對方。
而是接受,順從。
“你開心的時候,我會跟著你的情緒,回想開心的感覺,和你一起開心。”
“你難過的時候,我會記住悲傷的感覺,和你一起難過。”
“我會努力做到,愛你所愛,恨你所恨。”
祈愿的眼淚馬上就要下來了。
有一點感動,一點同情,還有氣氛到這不得不哭的無奈。
“你說的好虐啊,我現在就覺得有點難過,我要哭了臥槽……”
宿懷安靜的點頭。
“嗯,感受到了。”
祈愿捂著鼻子罵他:“你放屁!你一滴眼淚都沒有,你個裝貨!”
“不是的。”
宿懷緩緩抬眼:“我確實無法理解你的感受,我甚至不能為自已感到難過,也不能同情我自已。”
他拉著祈愿的手,慢慢放在了自已胸前,那塊冰冷又炙熱的地方。
“可我只要一想到,你在因為這些事而難過哭泣,我就會覺得好難過。”
“祈愿,對于現在的我來說。”
“你的情緒,就是我情緒的來源。”
“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緒,也是你的情緒。”
“你主宰著我。”
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母親一定要說,他的名字,是傾聽和等待。
比如此刻,他在傾聽,也在等待。
直到陽光落下,有種子貪戀他心間唯一的一塊肥沃土地,種子生根,發芽,汲取著他的一切。
直到這片土地上,有根系破土而出,橫沖直撞的,緩慢卻堅定的——綻放出搖搖晃晃的太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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