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生方丈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后落在了鐸佛子與了安佛子身上,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了鐸,了安,你二人帶領所有僧兵,退出心意門,繼續向前推進!”
了鐸與了安對視一眼,雙雙合十躬身:“謹遵方丈法旨。”
隨即,二人便指揮著在場所有僧兵,井然有序地退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不多時,偌大的心意門,便只剩下了因、空生方丈與空苦首座三人。
空生方丈這才重新將目光投向了因,他凝視了片刻,緩緩開口:“了因,你…也算是可造之材。”
他頓了頓,繼續道:“觀你如今,武學已臻化境,加之平日佛法研修亦算精深,可自行化解戾氣,無需如其他弟子一般,困于寺中清修。”
了因聞,微微一怔,抬頭看向空生方丈。
空生方丈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體,望向了遙遠的地方,他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縹緲:“既如此,你便出去走走吧,這紅塵萬丈,世間百態,總要歷練一番!”
及此處,空生方丈話語微頓,面上罕見地掠過一絲遲疑,旋即消散,語氣轉為篤定:“就去…東極吧。”
“東極?”
一旁始終不語的空苦首座臉上都露出了詫異之色。
東極路途之遠,更勝中州,方丈為何突然指名要了因去那里?
空生方丈并未解釋,目光愈發深邃:“了因,你天資聰穎,悟性上佳,然心性見識尚欠火候。東極之地局勢錯綜,宗門林立,更有海外勢力混雜,正可磨礪心志,褪去鉛華,鑄就金剛不動之心。”
了因聞下意識的就要點頭。
然而,就在他張口欲的瞬間,一個念頭毫無征兆地竄了上來,話語脫口而出:“那…南荒之事?”
空生方丈面色不變,只是輕輕擺了擺手,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意味:“南荒之事,自有寺中安排,你無需再掛懷。我大無相寺立足南荒,根基深厚,多你一個佛子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你且安心前往東極便是。”
了因嘴唇動了動,但觸及空生方丈那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的目光,最終還是將話語咽了回去,雙手合十,深深一禮:“弟子…遵命。”
空生方丈微微頷首,不再多,轉身對空苦首座道:“空苦,我們走吧。”
空苦首座聞對著了因微微頷首,隨即低誦一聲佛號,便要緊隨空生方丈而去。
““還有!”行出三丈,空生方丈忽駐足沉聲道,并未回頭,“那弈刀叟終究是江湖前輩…你便將他骨灰送回刀閣吧。”
話音落下,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心意門中。
偌大的廣場,此刻真正只剩下了因一人。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風卷過,帶著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了因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四周。
目光所及,盡是狼藉。
心意門弟子的尸體橫七豎八地倒伏在地,鮮血浸透了青石板的地面,匯聚成一片片暗紅色的污漬。
方才被強行壓下的那股莫名的厭惡與抵觸之感,此刻如同沉渣泛起,再度清晰地浮上心頭,比之前更為強烈,讓他胸口一陣發悶,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厭惡,似乎并非僅僅針對眼前的慘狀,更像是一種源自心底深處的、對某種無形之物的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