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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御封君夫人

      李懷玉哪里知道他有什么小心思?陸景行身上本就有傷,坐這么一會兒肯定難受,于是她抓著窗臺一攀,越身就進了屋子,一把扶住他的手肘。

      看著她這瀟灑無比的動作,陸景行臉抽了抽:“門就在那邊,你多走兩步路是會斷腿還是怎么的?”

      “這里近嘛。”想起自己現在似乎不能劇烈運動,懷玉很是心虛地笑了笑,手上用力,將他攙扶起來。

      陸景行起身,抬起胳膊,像方才清弦那般搭到了她的肩上,鳳眼泛光,很是挑釁地看向旁邊的江玄瑾。

      來來來,你再砸個花瓶看看?你把房子砸了老子也不松手,咋的?

      江玄瑾:“……”

      “傷口換藥了嗎?”完全沒察覺到這兩人眼里的刀光劍影,懷玉一邊扶著陸景行往門口走,一邊問。

      陸景行勾唇答:“沒換啊,他們下手都重得很,換藥這種事兒還是得姑娘來。”

      那倒是,陸景行一向重女輕男,找個姑娘來伺候他,比就梧招財他們靠譜得多。懷玉點了點頭,心想等會就去尋個丫鬟。

      然而,這話狡猾得很,懷玉懂他的意思,江玄瑾卻是皺了眉。

      陸景行身邊就李懷玉一個姑娘。

      “殿下。”他開口,喊住那即將跨出門檻的人。

      懷玉一頓,扭頭:“君上有何吩咐?”

      攏了攏袖口,江玄瑾道:“有件重要的事,還想與殿下商議。”

      重要的事?懷玉想了想,道:“等我先送陸掌柜回房,之后再議?”

      “也不急。”垂眸慢悠悠地吐出這么一句,江玄瑾抬步,走到了他們身邊,“先送陸掌柜要緊。”

      這副姿態,竟是要與她一起送?懷玉咋舌,昔日的紫陽君是何等嫌麻煩啊,從不浪費功夫在無聊的事情上。如今倒是清閑了,還愿意紆尊降貴做這些。

      將陸景行的胳膊往肩上顛了顛,扛穩了,懷玉朝他頷首,然后架著人就離開那廂房。

      江玄瑾信步跟隨,一路都聽她與陸景行嘀咕拌嘴:

      “你傷口怎么還滲血啊?藥堂里賣的都是假藥?”

      “笑話!我陸記的藥堂,能給東家用假藥?”

      “那可不一定,你死了,鋪子不就落他們手里了?”

      “……”這么一想還挺有道理,陸景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沉思。

      懷玉進門就把他放在床上,動作很輕,但這人嘴里一直倒吸涼氣,表情也痛苦得很。

      “我傷口該不會又裂了吧?”

      聞,懷玉很是自然地就要去掀他衣襟。

      然而,手剛伸出去,就被人抓住了。

      “我來。”江玄瑾面無表情地把人扯到后頭去,一撩衣袍便在床邊坐下,兩根手指扯開陸景行的外袍,掃了一眼他身上纏著的白布。

      “裂什么?”他冷嗤,“真裂了還只這點血?”

      陸景行白眼直翻:“這叫一點兒?”

      半條白布都染紅了好不好?

      睨他一眼,江玄瑾淡聲道:“這傷若在女子身上,還值得大驚小怪。”

      下之意,你要是再大驚小怪,那就別當爺們了,當女人吧!保管被人呵護得好好的。

      陸景行:“……”

      李懷玉伸了個腦袋過來問:“你還好嗎?要不要請個大夫來?”

      “不必。”聲音從牙齒縫里擠出來,陸景行一字一句地道,“完全不值得大驚小怪!”

      “這樣啊。”懷玉點頭,“那君上就先請吧,讓他好生休息。”

      江玄瑾勾唇,看她很是果斷地往門外走,便也起身,負手跟上去。

      秋意已濃,庭院里花木蕭條,人立著,一陣風過來,涼意滿面。

      懷玉搓了搓胳膊,問:“什么事?”

      看她一眼,江玄瑾站在她西側,淡聲道:“本君到邊城之前,遇見了追殺。刺客來者甚眾,武功都不低。”

      這事兒懷玉有耳聞,神色古怪地道:“君上知道他們的來歷?”

      “京都附近,人數又這么多,還能是什么來歷?”江玄瑾抿唇。

      他抗旨不遵,終究是把帝王惹惱了。但李懷麟沒明著來,倒是跟他玩起了陰招。

      “有個詞叫唇亡齒寒,不知殿下可否聽過?”

      懷玉撇嘴:“我只是字寫不好,又不是文盲。”

      是啊,當初裝作不會寫字,卻還能靠在他懷里幫他讀文書呢。江玄瑾垂眸,想起那時那人笑得眼波瀲滟的模樣,心口還是微微發熱。

      “紫陽背后就是丹陽,陛下若執意對紫陽動手,殿下想必也過不了幾天安穩日子。”他低聲道,“不如合作?”

      李懷玉聞,看他一眼,眉梢高挑:“你與我?合作?”

      “紫陽之主和丹陽之主合作,很奇怪?”江玄瑾聲音平靜。

      他似乎放下得比她還果斷,在她面前,他只是紫陽之主。在他眼里,她也只是丹陽之主。有相同的利益,那就合作,誰管過去曾發生過什么呢?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

      不過……懷玉瞇眼:“您要合作,是不是也得有個誠意?我等要出城您都攔著,叫我的人怎么看你?怎么可能相信你?”

      江玄瑾道:“當時若不攔著,你們去下一個城池,就會立刻被扭送大牢。”

      什么意思?懷玉不解。

      面前這人難得地解釋了一回:“攔你們的將領,是京都調來的。”

      歷代皇帝為了保證封地的和平乖順,都會在各個郡縣里放自己的人,隨時注意封地動向,匯報于帝。紫陽君從未歸過紫陽,必須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交接,拔掉帝王的眼線,才能保他們周全。

      懷玉恍然,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鬢發:“那倒是我們錯怪君上了,等會兒我去跟他們解釋。”

      江玄瑾低頭看著她,突然想起這人其實真的很多習慣性的小動作,尷尬了就會用食指撓鬢發,難過了就會垂眼看鞋尖,緊張了還會啃指甲。

      是他一直沒往那方面想,所以才沒發現。

      其實,她的身份要是他自己拆穿的,可能都不會那樣生氣,甚至連跟她對質都不想,直接在心里判了她死刑。可她這面具偏偏是柳云烈拆開的,讓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傻,被人玩弄于鼓掌,還一直篤定地相信她。

      御書房前持劍揮上去的那份怒氣,與其說是因為她造反,不如說是他自己在恨自己,恨得下手都沒了輕重。

      冰涼的指尖碰上她的脖頸,李懷玉嚇了一跳,后退半步皺了眉:“君上?”

      有些狼狽地回神,江玄瑾別開了頭:“失禮。”

      自己撫了撫脖子上的疤,懷玉眼神微動,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道:“說起來,我宮里的人也與君上都熟識,此番若能順利回到丹陽,合作也未嘗不可。”

      她宮里的人……江玄瑾冷笑,的確是熟識,十個面首,沒有哪一個他沒見過。每天推開飛云宮的大門,都能看見她同人擁在一起,戲謔打鬧,完全沒個正經。

      他愛干凈,所以最討厭的人就是丹陽。

      手指慢慢收攏,江玄瑾問:“殿下這話,是在提醒本君什么嗎?”

      “是呀。”懷玉笑著指了指自己,“君上可要看清楚我是誰才好。”

      他接受得了大膽率真的白珠璣,卻是肯定接受不了臭名昭著的李懷玉。真相都已經大白了,還用這副神情來看著她,她要是一個沒忍住,心軟了怎么辦?這脖子上的傷,可不想再來一道了。

      眼神漸漸冷下去,江玄瑾道:“多謝殿下體貼。”

      “不必客氣。”懷玉咧嘴,垂眸看著鞋尖,“還是說正事吧,君上想怎么合作?”

      西風肆虐,卷過來吹在紫陽君的背上,墨發往前飄,拂過她的側臉。

      她安靜地聽著這人說話,時不時點點頭。他心平氣和,她亦平靜無波。

      “我知道了。”良久之后,懷玉道,“君上既然還敢信我,那我也沒有不信君上的理由。但每日戌時議事這個……會不會太麻煩了些?”

      “不會。”江玄瑾道,“既是要同仇敵愾,那便要消息相通。本君不介意將所有事情都告知殿下,殿下又介意什么?”

      說的也是,懷玉拍手:“那就這么定了吧,外頭涼,君上背后也還有傷,早些休息為好。”

      江玄瑾沒動,站在原地斜眼看著她回了自己的房間,才輕吐一口氣。

      “主子!”乘虛在旁邊躲了很久了,見這兩人終于說完話,才上前來道,“京都又來人了!”

      “照舊。”冰冷地甩下這兩個字,江玄瑾轉身就想走。

      “這回照舊不了啊!”乘虛跟上他道,“打頭陣的是白大人。”

      腳步一僵,江玄瑾皺眉:“白德重?”

      “是。”

      一股子怒意沖上心口,江玄瑾冷笑:“也不知道是誰教他的這些手段!”

      白德重好說也是個重臣,并且一直精忠為國,不曾有半點錯漏。李懷麟倒是好,為了對付他,把人拿來當盾。

      這樣的行為,讓白御史怎么想?讓朝中其他人又怎么想?

      “主子,怎么辦?”乘虛問。

      還能怎么辦?深吸一口氣,江玄瑾道:“放行。”

      撇開白珠璣不談,他也不可能動白德重。

      臨江山離邊城只有五十里遠,傍晚的時候,白德重就踏進了郡守府。

      “爹?”李懷玉出門就撞見他,嚇得原地一個跳步。

      白德重神色復雜地看著她:“殿下。”

      “哎……別。”懷玉干笑,“您對著這張臉喊殿下不奇怪嗎?照著以前那樣喊就行,我給您當女兒!”

      白德重搖頭:“老朽怕沒這個福氣。”

      臉一垮,懷玉可憐兮兮地道:“您這是不要我啦?”

      模樣還是白珠璣的模樣,性子是當真天翻地覆,珠璣可從未這樣跟他撒過嬌。

      白德重有些不適應,沉著臉道:“殿下是天之驕女,哪能說這樣的話?”

      “以前是天之驕女,現在不是啦。”懷玉嬉皮笑臉地指了指自己,“現在就是來替白珠璣孝敬您的!”

      論哄人,她認第二,天下沒人敢認第一。這話簡直說到白德重心坎上去了,再嚴肅的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看著她。

      懷玉順勢就替他捏了捏肩膀:“您怎么來這兒啦?”

      態度和緩了許多,白德重指了指后頭遠遠跟著的那群人:“奉了圣旨來的。”

      圣旨?

      笑意頓收,李懷玉轉頭看了看。

      庭院的月門外頭,一眾禁軍都捏著刀鞘,護著一頂艷紅的轎子。轎子旁邊有個黃門太監,雙手捧著一卷明黃色的東西,一動也不動。

      這陣仗,圣旨不用宣也知道是什么內容。

      “竟然讓您來送。”懷玉瞇眼,復又笑道,“還真是血脈相融,這等手段,像極了六年前平陵君讓本宮打頭陣去見各路有反意的君主。”

      昔日的各地封君不會動長公主,今日的江玄瑾亦不會動白德重,可后來平陵君是什么下場,懷麟是還沒看明白嗎?

      他利用人的同時,人也會記恨他,平陵君教得會手段,卻教不懂人性。

      “白大人。”江玄瑾從房里出來,在懷玉身邊站定,朝他拱手。

      白德重還他一禮:“君上,圣旨到。”

      “大人這一路風塵仆仆,就先沐浴更衣,等用膳之后,再說圣旨之事。”

      “這……”白德重有些為難,“按照規矩……”

      “哎呀,別管那么多了。”懷玉笑嘻嘻地拉著他就往里頭走,“您的儀態比什么都重要,先去洗漱洗漱,瞧瞧這胡子上的灰!”

      半推半就,白德重還是進了客房,懷玉一邊喊就梧他們來照顧,一邊朝江玄瑾使了個眼色。

      江玄瑾會意,讓乘虛把外頭拿著圣旨的太監也安頓下去,再疏散了禁軍,只留幾個人看著那花轎。

      于是懷玉很順利地就掀開了花轎的簾子。

      “喲,好久不見啊。”看見里頭那戴著珠冠的人,懷玉似笑非笑地喊,“二姐。”

      白璇璣端正地坐著,聞聲透過珠簾看她一眼,冷嗤道:“可別叫我二姐,你是逃犯,我是正經的白家嫡女。”

      懷玉挑眉,痞里痞氣地拿手臂撐著她花轎的門沿:“正經的白家嫡女?那怎么沒人下聘就穿成這樣來這兒了?”

      “你懂什么?”白璇璣挺了腰桿道,“我得了圣上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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