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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算計

      她這孱弱的身子,是該好生養著了。江玄瑾看了一眼,輕輕點頭,也沒起疑。

      懷玉就靠在他肩上捏著小拳頭腹誹,自個兒怎么這么健忘呢?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差點把深仇大恨都給拋在腦后了。

      身邊這個人是紫陽君,是親手送她下黃泉的人,就算他是真的被人蒙蔽,那也算半個幫兇!若不是他,自己不會死得那么快,也不會死得那么不甘心。

      她不是白珠璣,他對白珠璣再好也沒用,他對不起丹陽!

      咬了咬牙,懷玉閉眼。

      這公道,她遲早也是要在他身上討回來的。

      江玄瑾安靜地翻著文書,與旁邊這人復雜的心境不同,他心情甚好。

      晴日透了光在木雕紙糊的窗上,屋子里梵香裊裊,手里握著朝廷大事,身邊偎著溫軟佳人,風從門口吹進來,拂得紗簾幾動,滿室春濃。

      若是可以,江玄瑾覺得,一輩子就這么過去也無妨。

      “主子。”

      傍晚的時候,懷玉在庭院里散步走動,青絲跟在她身側低聲道,“飛云宮那些被放出來的奴仆,都被君上的人盯著。”

      不著痕跡地留意著四周,懷玉輕輕頷首:“就知道他不是簡單地想赦免。”

      這是把人當了餌,線在他手里,就等魚上鉤呢。

      誰說江玄瑾仁慈?這不也沒把她宮里人的命當命嗎?

      垂眸想了想,懷玉低聲道:“你想法子給陸掌柜傳個話,讓他把人護著些,別被魚一口吞了。”

      “是。”

      若無其事地繼續散步,一邊走一邊想事情,正想得專心呢,冷不防覺得旁邊有人在看她。

      “誰?”懷玉一凜,背后的青絲反應更是快,飛身上去就將柱子后頭的人給抓了出來。

      “小……小姐。”靈秀忐忑不安地看著她。

      “怎么是你?”松了戒備,懷玉笑道,“好端端的躲柱子后頭干什么?”

      靈秀咬唇:“奴婢在等小姐,有重要的東西還未準備妥當。”

      “重要的東西?”懷玉有點茫然,“什么東西?”

      眼神復雜地看她一眼,靈秀又驚訝又有些生氣:“您不記得了?”

      看她這表情,懷玉心道不妙,連忙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之前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你提醒提醒?”

      靈秀跺腳:“明日是三姨娘的忌日,您旁的不記得也罷,這個怎么能忘?按照以往的規矩,今日要備好香蠟紙錢、選好地方的!”

      白府三姨娘,白珠璣的生母。

      李懷玉恍然大悟,接著就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是不該忘記的,幸好你提醒了我,青絲,快幫忙去準備準備。”

      “遵命。”青絲頷首,轉身就往院子外頭走。

      懷玉笑著拉了靈秀的手,輕晃兩下道:“好靈秀,別生氣,你也知道你家小姐傻了三年,難免忘記些事情。以后再有這種重要的事我不記得,你提醒我便是。”

      靈秀看著她,心里五味陳雜。

      她是一直盼著自家小姐恢復神智的,可一朝恢復,竟像是完全變了個人。要不是她一直親眼看著,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人是她家那懦弱的小姐。

      之前心有疑惑,卻只當她是得了奇遇,變化大些。可一看小姐與那青絲在一處,靈秀覺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青絲才像是伺候了小姐多年的人。

      那好像真的不是她的小姐了。

      “噯,別不理我呀。”懷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真生氣了?”

      靈秀回神,低頭道:“奴婢怎可能生小姐的氣。”

      “我是怕極了你哭了。”雙手合十,懷玉一邊朝她作揖一邊笑,“只要你別生氣、別哭,我什么都聽你的,好不好?”

      看著這張笑瞇瞇的臉,靈秀恍惚想起之前在白府的時候,這人渾身是傷,也是這樣安慰她別哭的。

      心里一軟,她嘆了口氣:“小姐重了,奴婢也去準備東西,您明日記得起早些。”

      “好。”懷玉乖巧地應下。

      靈秀行禮離開,往外走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她一眼。

      還是那張瓷白的臉,烏發如云,杏眼彎彎。世上之人就算再相似,也不可能有兩個人一模一樣。

      人還是這個人,只是性情大變罷了。

      搖搖頭,靈秀提著裙子出了月門。

      懷玉站在原地看著,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微微有點苦惱。騙人這種事也不好做啊,總會有露出馬腳的地方。

      得趕在暴露之前,速戰速決了。

      賭坊一案查了半月有余,白德重終于帶著厚厚的奏折,在皇帝恢復早朝的第一天就上前稟告。

      江玄瑾被賜座于側,微微一抬眼,就能看見白德重那一絲褶皺也沒有的朝服袖口。

      “本以為只是民間小事,誰知道竟會牽扯到朝廷官員。”李懷麟臉色還蒼白,左手放在軟枕上沒動,右手翻著內侍捧著的折子,沉聲道,“白大人辛苦。”

      白德重拱手:“督查百官、肅清朝野風氣本就是微臣分內之事,只是沒想到易大人也會牽扯其中。”

      紫陽君那一盅湯讓他查到了易泱,一查才知易泱與那賭坊關系匪淺,當日分明是提前就做好了抓人的準備,賭坊使詐套住白家兩位少爺,易泱就負責送他們進大牢。

      此舉意欲為何白德重沒想明白,但很明顯是沖著他白家來的。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手軟。

      仔細將奏折看完,李懷麟臉色不太好看:“護衛京都之人,竟與民間賭坊摻和?可搜過他的府邸?”

      白德重點頭:“搜過,這就是微臣想說的第二件事。”

      說著,從袖子里又拿出一封奏折,雙手舉過頭頂:“臣無權處置千石之將,還請圣上論斷。”

      一聽這話就知道易泱捅了簍子了,李懷麟連忙讓內侍把折子呈上來,看過之后,皺眉大怒:“十萬余兩白銀?朕怎么不知道各位愛卿的年俸何時從糧食換成了銀子?”

      滿朝文武嘩然,忍不住低聲議論,柳云烈站在白德重旁邊,臉色不太好看。

      本是下給江玄瑾的套,誰知道竟會把白德重牽扯進來?這倒是好,沒能逼得江玄瑾讓步,反而是把易泱給搭進去了。

      不過,易泱為何會與賭坊有來往?家里還私藏這么多銀子,他為什么都不知道?

      “微臣細查過,長安街賭坊里黑賬一共八十萬余兩,其中數目較大的流動有三筆,一筆是二十萬兩整,于大興六年六月被人送進賭坊換了籌碼,又在當日換出,去向前丞相長史厲奉行府上。還有兩筆都在今年流向了易府,數目與搜出來的恰好對得上。”

      白德重嘆息:“臣詢問易郎將時,他說是在賭坊里贏的銀子。但,那賭坊出千成性,前后讓易大人贏了十萬余兩……怕是有些荒謬了。”

      右手狠狠一拍扶手,李懷麟怒道:“如此鐵證放在眼前,他竟還敢狡辯?”

      一直沉默的江玄瑾終于開口:“從賭坊里流出的銀子,倒也只能是贏來的。”

      “君上?”李懷麟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江玄瑾抬眼拱手,接著道:“只是臣不明白,北魏律法列得很清楚,在朝為官之人不可參賭,違者革職。易大人究竟是為何知法犯法?”

      他這一說,白德重倒是想起來了,皺眉道:“照此說來,易大人不止涉嫌通過賭坊收受賄賂,還觸犯了律法。”

      這罪名可比受賄好落實多了,官員參賭,直接就是革職查辦。

      李懷麟沉思片刻,合了折子點頭:“那便交給廷尉大人定罪吧。”

      聽見這話,柳云烈勉強回神,垂眸出列拱手:“臣遵旨。”

      看他一眼,江玄瑾又道:“白大人方才說的另一筆二十萬兩流往的是厲奉行府上,年月也與江西旱災貪污之事吻合,想必前丞相長史貪污一案,也可以徹底定罪了。”

      厲奉行本是要被流放的,但因為柳云烈一直沒有核查清楚他府上那二十萬兩銀子從何而來,故而暫且羈押。厲奉行在牢里還一直心存僥幸,盼著風頭過去,有人替他求情呢。

      柳云烈無聲地嘆了口氣,朝江玄瑾拱手:“君上說得是。”

      這回還真是他信錯了人,再不甘心,也得向紫陽君低頭。

      然而,他是低頭了,江玄瑾卻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提起大興六年江西旱災,臣斗膽問一句,不知陛下可還記得當年群臣逼宮之事?”

      江玄瑾問得很溫和,輕輕拂著衣袖,像是在和龍椅上的帝王嘮家常。

      然而,這話落在朝堂上,卻是驚得眾臣紛紛倒吸涼氣,座上的李懷麟也是一震。

      “紫陽君!”柳云烈惱了,“都過去多少年了,這事怎好再提?”

      當年丹陽長公主先是私吞賑災銀兩,致使災情不解、瘟疫滿城,惹了民怨。后是一意孤行,封閉江西三城、處斬數十官員,觸了臣怒。群情激憤之下,柳云烈帶了百官闖宮,跪于幼帝宮外,奏請幼帝做主。

      說是為求公道,但當時那行為等同逼宮,就算逼的只是長公主,幼帝心里也未必沒有不悅。

      如今皇帝已經親政,眾人都默契地將這件事忘記了。

      誰知道江玄瑾竟然在朝堂上重提!

      柳云烈這叫一個氣啊,氣憤之余還有些心慌,忍不住偷偷瞥了兩眼龍椅上的人。

      李懷麟神色凝重,垂眸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開口:“朕記得。”

      當時他只有十一歲,被皇姐抱在懷里坐在龍椅上,看著宮人緊張地抵著宮門,聽著外頭一聲聲的“陛下”,嚇得直抖。

      皇姐膽子比他大,一直拍著他的背安撫他:“別慌,等徐仙將軍回來就沒事了,等會皇姐帶你去御花園玩。”

      “他們會不會沖進來?”小懷麟不安地抓著她的衣袖。

      懷玉笑著搖頭:“不會的,真沖進來了,皇姐站在你前頭。”

      天塌下來,也還有皇姐頂著。

      想起那時溫暖又安心的感覺,李懷麟微微有些鼻酸,察覺到儀態有失,他連忙輕吸一口氣,定神看向下頭的紫陽君。

      “君上提此事是為何?”

      江玄瑾平靜地道:“厲奉行已經認罪,賑災銀的下落也已經清楚,陛下難道不該替自己的皇姐討個公道嗎?”

      此話一出,不止柳云烈,旁邊的齊翰、司徒敬等人統統站了出來:“君上!”

      長公主已薨,在朝上被稱為禁忌也不為過,他提逼宮之事就罷了,竟然還讓皇帝給她討公道?

      瘋了,真是瘋了!柳云烈想得沒錯,紫陽君定是被人下了蠱,不但偏幫丹陽余黨,而且還要替丹陽鳴不平?!

      李懷麟也很意外,神色復雜地盯著江玄瑾看了好一會兒,小聲問他:“當真可以嗎?”

      江玄瑾輕笑:“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既然真相大白,那為人洗清冤屈又有何不可?”

      眼眸微亮,李懷麟展眉一笑。

      滿朝的人都盯著江玄瑾,目光有凌厲,有疑惑,更多的是氣憤難消。江玄瑾施施然坐著,像是完全沒看見一般,姿態從容。

      下朝歸府,江崇與他一路,忍不住道:“三弟,你做的是對的事,但如此一來,怕是將自己孤出了群臣之外。”

      江玄瑾上了馬車,平靜地道:“我從未與他們融成一處。”

      “可丹陽長公主……”江崇嘆息,“就算這件事當初是大家做錯了,但也改變不了什么,她已經薨了。”

      “本也不是想改變什么。”江玄瑾搖頭,“就像此事罪名洗清,也不會改變她其他罪名一樣。”

      江崇明白了,他家三弟不是中了蠱突然要幫長公主,而是在做他覺得對的事情而已。可這……也真是固執過頭了。

      無奈地搖搖頭,江崇轉口道:“你能走動了,就去給父親請個安,他一直擔心你,前天還去廟里給你求了個觀音回來。”

      觀音?江玄瑾點頭,覺得也是該去請個安了。

      于是,回到墨居,他抬眼就四處找白珠璣,打算帶她一起去,結果主樓沒人,院子里也沒瞧見。

      “跑哪兒去了?”

      御風輕聲回答:“在洗硯池那邊。”

      洗硯池?那地方偏僻,青絲又已經放出來了,沒事還過去干什么?江玄瑾不解,抬步過去看。

      池邊風水好,靈秀擺了案幾香蠟和貢品,李懷玉跪在火盆旁邊,一張張地燒著紙錢。

      白珠璣也是怪可憐的,她好歹還是被母后帶著長到了五歲,這姑娘卻是連自己生母是什么模樣都沒見過。

      不過多虧了這位白馮氏定的娃娃親,不然她也不會那么順利混到江玄瑾身邊。

      念及此,懷玉很是感激地地往火盆里塞著紙錢。

      “小姐!”看見遠處君上的身影,靈秀嚇了一跳,連忙拉她起來,“您快去攔著君上,別讓他過來瞧見。”

      江玄瑾回來了?李懷玉回頭看了看,撇嘴道:“這一眼看過來,該瞧見的都瞧見了,還攔什么?”

      “那您也得攔呀。”靈秀慌張地道,“君上過來瞧著,會不高興的!”

      已經嫁了人的女子,在婆家給自己生母燒紙,雖說沒犯什么大忌諱,但總是要避開婆家人的,所以她才選了這么偏僻的地方,想著君上回來差人來尋,也有時間遮掩。

      誰知道君上竟然親自找過來了!

      靈秀這叫一個急啊,輕輕推著自家小姐的腰就讓她過去。

      李懷玉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順著她的意思走過去,一頭撞進江玄瑾懷里。

      “哎呀!”

      江玄瑾負手而立,冷眼問她:“干什么?”

      懷玉抬頭,一臉嚴肅地捂著額頭道:“你撞傷我了,賠錢!”

      地痞流氓當膩了,現在改當強盜?江玄瑾白她一眼,看向她身后:“你在這里做什么?”

      那邊的靈秀手忙腳亂地收著東西,卻收不住空氣里飄著的香火味兒。火盆里還有紙錢沒燃完,案幾上的供果一時半會兒也沒地方藏,她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懷玉瞥了一眼,伸手就擋了他的眼睛。

      “你就當什么也沒看見,行不行?”

      拉下她的手,江玄瑾慢條斯理地道:“已經看見了。”

      懷玉微怒,抓著他的胳膊就將他扯得轉了個身,很是痞氣地道:“借你個地方燒個紙,你不介意的吧?”

      這霸道的語氣,大有“你要是介意我就喊上整個菜市場的兄弟砍了你”的架勢。

      江玄瑾斜她一眼:“正常來說,你現在應該向我請罪,而不是掐著我的胳膊威脅。”

      “為什么要請罪?”懷玉瞪眼,“我這難道不是為你著想嗎?”

      在他墨居里燒紙錢,還是為他著想?江玄瑾嗤笑,朝她輕輕抬了抬下巴:“編。”

      “你聽我編……啊呸!你聽我說!”李懷玉抹了把嘴道,“那天你說了七出之條,我后來問了問靈秀,靈秀說七出之條第一條就是‘不順父母’——不孝順父母的婦人是要被休掉的!”

      “今日是白馮氏的忌日,我要是不在這里給她燒紙錢,不就是不孝了?你這么喜歡我,我要是因為不孝被江家給休掉了,你豈不是要傷心?”

      “為了你著想,今日這紙錢說什么也得燒!”

      編得還真是有理有據的。

      江玄瑾若有所思:“那我是不是得謝謝你?”

      “一家人嘛,不用謝不用謝。”聽出是反話,她卻還是厚著臉皮當真應下,看靈秀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拉著他往外走。

      這么明顯的事情擺在眼前,紫陽君能被這么糊弄過去?

      能。

      朝堂上目光如炬的君上,眼下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旁邊這人拽著他離開洗硯池,當真就沒計較了。

      后頭冷汗都出來了的靈秀大大地松了口氣。

      李懷玉是不知道這些家宅規矩的,所以也沒覺得江玄瑾不計較是個什么大事,出了洗硯池就笑嘻嘻地問他:“特意來尋我,是有什么事嗎?”

      江玄瑾道:“去給父親請安。”

      “好。”懷玉笑著點頭,“的確也有段時間沒見老太爺了。”

      看她這模樣,好像完全不記得自己之前被還老太爺關進了佛堂。

      李懷玉其實不是不記得,只是人家長輩做的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總不能抓著不放斤斤計較吧?在別處她都會小氣記仇,但對要喊爹的人,她一向很寬容。

      至少還有的喊。

      比起白德重,懷玉覺得江家的老爺子有個優點,就是人慈祥,話也少,不會像白老頭子那樣說起教來沒個完。

      然而今日,情況好像不太一樣。

      “這是為父替你們求的觀音。”老太爺杵著龍頭杖,一本正經地讓管家把個瓷觀音塞進她懷里。

      懷玉笑著謝過,抱著疑惑地看了看,小聲問旁邊的江玄瑾:“這觀音怎么還抱個孩子啊?”

      江玄瑾臉色有點發黑。

      聽大哥說那話,他還感動了一把,因為江老太爺是不太信神佛的,能為他去求觀音,可謂是破天荒。

      但他求的,是送子觀音。

      “父親。”伸手揉了揉額角,江玄瑾道:“子嗣之事,我一向不急。”

      江老太爺橫眉:“你成親本就成得晚,若再不趕緊生個孩子,之后焱兒趕在了前頭,家里輩分豈不是亂套了?”

      “有何可亂?”江玄瑾無奈,“無論歲數大小,該長一輩的永遠都會長一輩。”

      “你還跟我犟嘴!”龍頭杖往地上一扽,老太爺皺眉道,“趁著為父還有幾年好活,抓緊時候給江府多添個孫子輩的小家伙,有那么難嗎?”

      說著,還看了李懷玉一眼。

      懷玉抱著觀音無辜地眨眼,表情要多茫然有多茫然。

      江玄瑾微微皺眉,上前將她擋在后頭,不悅地道:“這種事要看緣分,如何能強求?”

      江老太爺嘆了口氣:“為父也不是非要你們明兒就生一個出來,只是你們也別讓為父等太久。”

      “知道了。”江玄瑾垂眸應下。

      李懷玉看著他,覺得他雖然嘴上不樂意老太爺催,但好像還是挺期待有個孩子的。

      可惜了,摸摸自己的肚子,懷玉聳肩。該吃的藥,她一次也不會少的。

      接下來的幾日,除了上朝,其余時候江玄瑾都同她一起膩在墨居里。

      懷玉伸手勾了一縷這人的墨發,有氣無力地道:“你這人真奇怪,吃飯就嚷嚷傷口疼要人喂,晚上怎么就不疼了?生龍活虎的!”

      江玄瑾張嘴就把她的實話全堵回了她喉嚨里。

      這是真把老太爺的話聽進去了?懷玉挑眉,沒羞沒臊地同他纏綿,腳尖一勾就將床帳給放下來。

      抵死的云雨,不知疲倦的貪歡,他要多少她就給多少,就當把丹陽多年沒嘗過的魚水之樂全補回來。

      只是事后,怎么也少不了一碗“補血益氣”的藥。

      月上枝頭,柔光盈盈,懷玉拿著木梳替這人一下下地梳理墨發。江玄瑾半靠在榻上,凝神看著面前這人。

      這是他的人。

      腦海里閃過這念頭,他心口微熱,忍不住捉了她捏著木梳的手,放到唇邊淺淺一吻。

      一陣酥麻之感從手背傳到心口,懷玉打了個寒顫,眨眼看他。

      江玄瑾眉目間蒙了一層月光,漆黑的眼眸里濕漉漉的,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墨發披散,衣袍半攏,端的是美色無邊。

      咽了口唾沫,懷玉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臉:“美人兒,明日隨我去一趟寺廟可好?”

      寺廟?江玄瑾疑惑:“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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