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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生死未卜

      輕輕巧巧的幾個字,落進耳里卻如同平地一聲驚雷,炸得人猝不及防。

      乘虛倒吸一口涼氣,震驚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屬……屬下這就去!”

      向來對諸事都漠然的紫陽君,竟然會沖冠一怒為紅顏?乘虛震驚之后,又有點感動。不容易啊!活了二十幾年的老鐵樹,總算是開了朵鮮活的花,還真是得讓江家的人都來看看!

      這樣一想,他腳下生風,轉瞬就沖出了廂房。

      懷玉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耳邊聽著有人說話,卻聽不清說的是什么。朦朧間感覺有人將自己翻了個身,接著背后就被什么東西輕輕一扯,皮肉頓時火辣辣地疼。

      “嘶——”痛苦地呻吟出聲,她艱難地掀起眼皮。

      靈秀站在她的床邊,手里捏著她半幅中衣,眼睛盯著她的背,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看見她睜眼,眼淚掉得更兇:“小姐……”

      “怎么又哭了?”懷玉恍惚地朝她道,“我沒事……你先別哭……”

      這還叫沒事?靈秀急得直搖頭,嘴巴張了張,卻發現喉嚨堵得說不出話,跺兩下腳,她“哇”地一聲哭得更兇。

      江玄瑾本是背對著床榻回避,乍一聽靈秀這哭聲,還以為床上的人出了什么意外,倏地就回過了頭。

      床上的人趴著,身上衣裳褪了一半,貼著背的料子被血黏住,目光所及一處,一片青黑交雜、血肉模糊。

      背上竟然還有這么重的傷?!江玄瑾心口一震,有點不敢置信。白府里的都是些什么人,竟當真能對她下這么重的手?

      李懷玉瞳孔渙散,氣息也微弱,卻還斷斷續續地朝靈秀道:“就是一點皮肉傷……我也沒讓他們好過……你別著急啊……”

      看她這模樣,江玄瑾皺眉,也顧不得什么非禮勿視,上前便替了靈秀的位置朝她道:“去找醫女來。”

      靈秀猶自哭著,半晌才反應過來,點頭就往外跑。

      她跑得沒了影,李懷玉便艱澀地動了動眼珠,將目光落在旁邊這人身上。

      “你……”仍舊沒死了調戲他的心思,哪怕是半死不活,懷玉也啞著嗓子朝他說一句,“你臉色這么難看……是不是在心疼我?”

      都這副模樣了,還有心情說這種鬼話?江玄瑾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沒有!”

      委屈地扁嘴,懷玉低聲嘟囔:“真絕情……”

      絕情的江玄瑾板著臉,正待問問她到底為什么弄成這樣,卻見床上這人像是撐不住了似的歪了腦袋,眼睛也陡然闔上。

      嚇了一跳,他立馬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一息尚存。

      心口一寂,之后又瘋狂地跳動起來。江玄瑾低頭看了看,覺得自己可能得了什么心病,今日一整天都不太正常。

      “君上。”靈秀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了,跺腳急道,“他們說府里的醫女在夫人那邊,沒空過來!”

      一聽這話,江玄瑾的臉色寒了寒。

      罰家法尚可找到說法,但明知白珠璣傷得如此重,卻扣了醫女在自己身邊,擺明了是要置她于死地。堂堂御史夫人,心腸竟歹毒到了這個地步?

      摘下腰間銘佩,并著荷包一起遞給她,江玄瑾道:“你拿這些去府外請個醫女回來,走側門,不必告知白家主母。”

      “是!”

      出府去請的醫女來得就比府里的輕快多了,只是,那醫女自打進門看見床上的人,眉頭就沒松開過。

      “得先替姑娘將衣裳褪下來,替我備些溫水。府上若是有干凈的鹽,也拿些過來。”她道。

      靈秀照辦,江玄瑾守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問了一句:“有大礙嗎?”

      醫女嘆了口氣道:“這豈止是大礙,能活下來都算這位姑娘命硬。瞧她的脈象,先前身子想必就有舊疾,加上這一身重傷,內外皆損、心神疲憊,小女真是沒什么把握能治好。”

      江玄瑾怔了怔,皺眉:“需要什么藥材你只管說。”

      “這已經不是藥材的問題……”醫女嘆息,看了看他的神色,無奈地道,“小女先寫個方子給這姑娘吊一口氣吧。”

      “好。”

      拿了紙筆由她寫,江玄瑾轉身走回床邊,看了看那張慘白的臉,想了想,伸手抓住她的手,將自己常年戴著的沉香木佛珠抹到了她的手腕上。

      申時一刻,太陽落山。

      白德重終于忙完朝中事務乘轎回府,結果剛跨進自家府邸的大門,就有東院的家奴迎上來朝他道:“老爺,您快去看看夫人吧!”

      “夫人怎么了?”他不解。

      那家奴在前頭帶路,一邊走一邊搖頭:“奴才不好說,您去到東院就明白了。”

      白德重跟著走,心里暗怪這白孟氏就會賣關子。

      然而,到了東院的主屋門口,他頓時明白了家奴為什么不好說了。

      向來整潔的屋子,眼下竟是一片狼藉。桌椅倒地,往日擺在各處的精美瓷器眼下皆成了碎片,銅香爐、銀痰盂,都砸在地上變了形,墻上甚至還有些血跡。

      眉頭緊皺,白德重喝道:“這是進賊了不成!”

      白孟氏哭著從側堂出來,捏著帕子就朝他跪下了:“老爺,你要給妾身做主啊!”

      “到底怎么回事?”白德重一把將她扶起來,“你要我做什么主?”

      擦了擦眼淚,白孟氏哽咽道:“您看見的這些,都是珠璣所為!她昨晚一夜未歸,今早倒是偷偷溜了回來。妾身氣她不自愛,便想罰她一二長長記性,誰曾想她竟不服管教,打傷家奴不說,還將妾身屋里的東西都砸了!”

      白德重聽得一驚:“當真?”

      “證據都在這里,妾身還會撒謊不成?”白孟氏嘆息,“本是念著珠璣她失了婚事難過,不想與她太計較,關幾天磨磨性子也就罷了。誰曾想,她不但沒有絲毫悔意,還找了人來給她撐腰,該受的罰也不受,耀武揚威地就走了!”

      白德重大怒:“誰敢給她撐腰?”

      一提這個,白孟氏支吾了兩下,沒敢答。

      旁邊的柳嬤嬤立馬接著道,“四小姐做的可不止這些呢!她還偷了二小姐的嫁妝,被發現也不慚愧,反而威脅說要將二小姐的嫁妝全都偷光!”

      這叫個什么話?白德重氣得眼前發黑,也顧不得什么撐腰不撐腰了,伸手就拿出了衣袖里的紅木戒尺,怒喝一聲:“她現在人在哪兒!”

      白孟氏道:“在西院呢。”

      白德重轉身就走,心里簡直是火冒三丈!

      他一向自律,教導子女也是盡心盡力,不求她們有多大出息,只要知禮義廉恥,辯黑白是非,那也就算沒枉費他多年心血。結果怎么的,他竟還教出個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的土匪來?

      白珠璣昨晚徹夜不歸,他本就壓著氣,今日再一聽白孟氏所,白德重真是恨不得把白珠璣打回娘胎里,當從未生過這個女兒!

      一路沖到西院,他推開廂房的門,就看見白珠璣正趴在床上睡覺。

      竟然還在睡覺!

      怒氣沖了腦,白德重跨進屋,也沒看屋里其他人,舉著戒尺就朝床上的人打過去!

      “老爺!”靈秀驚叫一聲。

      白德重沒理她,也不可能理她,現在誰攔他都沒用,他這一戒尺揮出去就沒打算收手!

      然而,電光火石之間,旁邊有人突然側身過來擋在了床前。三尺長的紅木戒尺落在那人的手上,清脆的一聲響。

      “啪!”

      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德重愕然,盯著那人接住戒尺的手看了一會兒,才緩緩抬頭看向他的臉。

      “白大人。”江玄瑾臉色陰沉,捏著戒尺的另一頭往旁邊一推,收袖問,“您這是做什么?”

      “君上?!”看見是他,白德重后退了兩步,一瞬間以為自己闖錯了地方。可回頭看看,這屋子的陳設、屋外的景物、包括旁邊站著的靈秀,無一不證明這的確是珠璣的房間。

      申時末,天色已晚,紫陽君竟然還在別人家女兒的房間里?!

      剛滯住的怒氣又翻涌上來,白德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又惱又氣地道:“還以為君上是個懂禮數的正人君子,沒想到也能做出這種私闖閨房的事情來!”

      看不見床上半死不活的親生女兒,倒是指責他私闖閨房?江玄瑾皺眉看著他,一瞬間就明白了白孟氏為何敢把白珠璣打成這樣。

      白德重這老頭子,壓根沒把白珠璣的性命當回事。

      “君上。”旁邊的醫女戰戰兢兢地將藥遞給他,“得快些了,耽誤不得。”

      一聽這話,江玄瑾也顧不得白德重了,接過藥就對靈秀道:“扶一把你家小姐。”

      “是!”靈秀連忙過去坐在床頭,托起李懷玉讓她側了身,方便灌藥。

      這一翻動,白德重才發現床上的人臉色慘白如紙,屋子里的血腥味兒也重得很。

      “怎么回事?”他愣了愣。

      靈秀咬牙道:“小姐被夫人打了個半死,眼下渾身沒一處好的地方。老爺不管不顧的,卻還要把小姐這最后一口氣給打沒!她好歹也是您親生的女兒啊!您的心怎么這么狠!”

      一聽這話,白德重意外了:“夫人打了她?”

      頓了頓,又皺眉道:“她犯那么多錯,自是該打!”

      額角青筋跳了跳,江玄瑾看著白德重,終于是忍無可忍,寒著臉喊了一聲:“御風!”

      乘虛去了江府,御風聽了消息就先過來了白府。此時聞聲,御風立馬抽出腰上的峨眉刺。

      “干什么?”白德重厲聲道,“這可是白府!君上越矩不說,還想欺主不成?”

      完全沒有理會他的話,江玄瑾朝御風下令:“把閑雜人等清理出這個院子,你在門口守著,沒我的吩咐,一只蒼蠅也別放進來。”

      “是!”御風應下,峨眉刺橫到白德重面前,推著他就往外走。

      這“閑雜人等”四個字里,竟包括了他?白德重出了房間,回頭一看,當真是怒了:“江玄瑾,你欺人太甚!明日朝上,老夫定要參你一本!”

      放下空藥碗,江玄瑾起身去門口,捏著門弦看著外頭那氣急敗壞的人,冷聲道:“大人只管去參,本君等著陛下召見。”

      說罷,揮手就扣上了門,將嘈雜的聲音統統擋在外頭。

      屋子里的人都嚇得不敢吭聲,醫女哆哆嗦嗦地理著御風帶來的藥材,靈秀也慌忙去看床上的懷玉。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嚇得她驚呼出聲:“小姐!”

      床上的人眉頭緊皺,方才還慘白的臉,轉瞬就紅成了不正常的顏色,嘴巴微張,渾身抽搐,像一條摔在石頭地上的魚。原本上好藥的肌膚,又滲出了血。

      江玄瑾下頷緊了緊,連忙大步跨過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觸手滾燙!

      輕吸一口氣,他扭頭看向醫女:“發高熱了。”

      醫女一聽,慌忙放下手里的東西,過去又把了把脈,神色霎時凝重。

      怎么?江玄瑾看著她。

      醫女嘆息,伸手指了指門外,起身便往外走。江玄瑾會意,跟著出去,帶上門。

      “我就直了。”門關上,醫女低聲道,“這姑娘內外傷都重,尤其脾肺,若是不發高熱,吃些靈藥許還有轉機,但這時候高熱不退,恐怕……”

      剩下的話她沒說,江玄瑾也明白,臉上波瀾不驚,袖口卻是微微收攏了些。

      醫女嘆息:“我且去再給她抓些退熱的藥,勞煩君上找些酒水,讓人給她擦擦身子。能不能熬過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好。”低聲應下,他看著醫女離開,猶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夜涼如水,白府里各處都已熄燈安寢,唯獨西院這一間廂房燈火通明。伸手接了接從門縫里漏出來的光,江玄瑾抿唇,極輕地嘆了口氣。

      推門回去,他讓靈秀找了半壇子酒來,然后擰了帕子,一點點地替懷玉擦臉和手腳。反反復復一個時辰,竟也沒嫌煩。

      醫女的藥熬送來,江玄瑾才終于停了手。

      “給她喂下去。”醫女比劃,“小心別碰著她的傷口。”

      靈秀應聲將懷玉抱起來,江玄瑾接過藥吹涼些,一勺勺往她嘴里送。

      然而,這回的藥李懷玉沒有咽下去,竟是皺著眉悉數吐了出來。江玄瑾瞧著,臉色一沉,干脆就放了勺子,端起碗捏著她的嘴灌下去。

      雖還是吐出來了不少,但好歹也咽下去一些。一碗藥見底,江玄瑾又鉗了她半個時辰,懷玉漸漸安定下來,不再抽搐。

      夜色漸深,院子外頭的吵鬧聲也逐漸消失。靈秀不安地看了看時辰,又看了看坐在床邊巋然不動的紫陽君,忍不住小聲道:“君上,您去客房歇著吧,這兒有奴婢看著。”

      江玄瑾沒動,只換了帕子繼續替她擦臉,順口問了她一句:“你家小姐平日在府里吃什么?”

      靈秀一愣,不懂他為何要問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按例每日早膳清粥小菜,晌午兩個素菜一兩米飯,晚膳與午膳差不多。”

      說著,又絮絮叨叨地念叨:“這府里都是些見高踩低的人,知道夫人不待見我家小姐,吃穿用度就都有虧待。先前小姐癡傻的時候,他們還拿小姐取樂,沒少趁著我不在打罵欺負她。如今好不容易小姐神智清醒了,他們又變著法克扣月錢銀子,小姐日子過得實在艱難!”

      江玄瑾聽完,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低聲道:“我以為……倒當真是我錯怪她了。”

      當時她說自己在白府吃不飽穿不暖,他還當她撒謊騙他同情,結果說的竟是真的,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那這么久以來,他以為的那些謊話里,是不是也有被他忽略了的、她的真心?

      這念頭一起,耳邊頓時有無數她說過的話響起:

      ……

      “你傻嗎,姑娘家說給你賠罪,就是想勾搭你的意思,誰管到底用不用賠啊!”

      ……

      “我不會放手的,別說這些沒用的話。”

      ……

      “在我眼里,自然是你最重要。”

      ……

      江玄瑾皺眉,下意識地想搖頭將這些聲音趕開。然而,最后最軟的那一句,還是無法阻擋地鉆進了他的耳朵。

      “我想同你,歲歲常相見呢。”

      她聲若黃鶯,尾音帶著媚人的小勾子,勾得人心里發癢。

      心口一熱,江玄瑾只覺得喉嚨微緊。低頭再一看,方才耳里眼里那張笑盈盈的臉漸漸消失不見,床上的人依舊虛弱又蒼白。

      他倏地捏緊了手里的帕子。

      “君上?”靈秀嚇了一跳,不解地看著他。

      微微一怔,他察覺到自己失態,緩緩垂了眼:“沒事。”

      胸腔里的躁動漸漸鎮定下來,江玄瑾伸手,又探了探懷玉的額頭。

      高熱還是沒退。

      心里一沉,他扭頭朝醫女道:“來看看她。”

      在桌邊打瞌睡的醫女回了神,連忙過來重新把脈。這一把,嘴唇就白了。

      “如何?”江玄瑾問。

      猶豫半晌,醫女艱難地吐出四個字:“聽天由命。”

      江玄瑾聽了,低頭看著床上的人,劍眉不松。

      伸手撥了撥在她手腕上戴著的、跟了他多年的佛珠,他低聲道:“就算是天命,也該偏心你一些才是。”

      靈秀聽著這話,愕然地看他一眼,莫名地覺得鼻子發酸。

      白德重從西院離開之后,又回去了白孟氏那邊。雖然很氣江玄瑾這霸道的行為,但他冷靜下來也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于是問白孟氏:“珠璣身上的傷是你打的?”

      白孟氏一頓,接著就委屈地道:“妾身不是說過了嗎?想讓她長長記性,所以讓人請了家法。可家法一點也不重啊,誰舍得當真用力打她?您切莫信了那些個障眼法!”

      “那紫陽君是怎么回事?”白德重皺眉,“你為何之前不告訴我是他在護著珠璣?”

      白孟氏更加委屈:“紫陽君什么身份,半分顏面也不給妾身的,妾身哪里還敢告他的狀?”

      的確是半分顏面也不給,別說白孟氏了,他在他那里都沒討著好。

      白德重想了想,覺得白孟氏說的也沒什么問題,氣歸氣,還是先洗漱休息,打算明日早朝參他一本。

      可當真睡了一覺起來,走在上朝的路上,白德重又猶豫了。

      昨日紫陽君面上一絲愧疚也沒有,行坐之間一身正氣,不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的模樣。臨走的時候,他更是半分也不怕他上奏皇帝,甚至說等著陛下召見。

      是不是還有什么隱情他不知道?

      站在朝列中,悄悄看一眼龍椅上端坐著的帝王,白德重猶豫再三,終究是將想好的奏本給咽回了肚子里。

      今日上朝的人莫名地少,朝會一個時辰便結束了。白德重疾步出宮,想著若是今日江玄瑾還守在西院不給說法,那他便去找江家老太爺說道說道。

      然而,一只腳跨進白府,白德重被里頭的場景嚇了一跳。

      紅綢蓋著的聘禮擔子,從門口一路排到了前堂,一眼望過去,活像是一條火紅的龍。

      “老爺!”門房滿臉喜氣地上來朝他行禮,“您可回來了,江家的各位都在前堂等著了!”

      微微一愣,白德重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暗道自己真是氣糊涂了,都忘記今日是江府來下聘的日子。眼下璇璣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可以等空了再說。

      提了提精神,他整理好儀態,邁步進了前堂。

      白孟氏已經在前堂里站著了,余光往那滿屋滿院的紅色上一掃,簡直是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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