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比起當地官員的上折,趙昱自然更信得過多年隨侍自己左右,與當地又無利益相關的黃門內侍。
見馮得舉如此體恤,趙昱少不得許下諾,道:“等你回了京,朕當有重賞!”
馮得舉忙磕頭道:“臣不為封賞,只要能為陛下分憂,叫陛下稍能安寢,便是最好賞賜!”
不管究竟中不中用,又中多少用,這樣態度,如此一番話,同白日李齋、范攸等人大呼小叫,喝來罵去相比,自然更得天子歡心。
趙昱免不得在心里為馮得舉又添了分數,暗自點頭,只待其人回來,必當好好獎賞。
而馮得舉起身之后,出得外頭,先把自己新收的徒兒喚來,將諸項事情一一交代。
那徒兒聞,眼睛一亮,道:“師父去了滑州,那誰人……”
他好險才忍住沒把一整句話說完,忙咽了回去,又道:“徒兒愿隨師父一道西行,去往滑州探查水情、災情!”
馮得舉哪里看不出徒兒想什么。
他頓時改了口,另叫了幾個內侍過來,將自己平日里頭事情拆成了幾份,人人接一部分,另又把今夜當班交給徒兒,見對方渾身長跳蚤一樣,站不穩一點,心中已經十分不滿,嘴上卻不漏一點風。
馮得舉樣樣交代完,全不耽擱,當即就出了殿,回到自己屋子,把日常細軟收拾出一個包袱,眼見時辰還早,卻不休息,而是帶上行李,重新回了福寧宮。
——如若天子未睡,他就帶上行李磕個頭就出發,如若已經歇下了,他就等天子起來,帶著行李磕個頭立時出發,總歸要叫天子曉得自己如何把事情放在心上,不會耽擱一點!
雨水未停,前頭自有小黃門舉燈開路,馮得舉背著包袱,打著傘,匆匆走在去往福寧宮的路上。
走著走著,眼見前方就是福寧宮,他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
后頭自有人聲,那聲音越走越近,回頭一看,卻是幾名黃門各舉燈籠引路。
因離得近,燈籠又多,照得前頭的路都比先前亮了許多,更照出后頭那人服色同臉。
紫服色玉帶,腰系金魚袋——不是參知政事李齋是誰!
馮得舉忙讓道一旁,行禮道:“李官人,您來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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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齋也沒有多做解釋,卻是忽然站定了腳步,問道:“你怎么在這?今日福寧宮誰人當值?陛下歇下了沒有?”
一連幾個發問,問得馮得舉忙道:“是水事嗎?陛下特地交代過,要是有各處水事緊要消息,不要耽擱,立時奏報!”
他雖不知道對方為何而來,可是見得李齋腳步如飛,面容舒展,曉得必定不是壞事,于是立時道:“下官這就為參政通傳!”
趙昱果然還沒睡,而是回了前殿。
馮得舉一進殿,就見自己那便宜徒兒在為皇上殷勤奉茶。
他懶得理會,進門先向天子行禮,等了一會,眼睛余光見得對方目光看向自己放在面前地上的包袱了,才通報李齋前來之事。
趙昱立時道:“宣!”
李齋捧著一份油紙封住的匣子進了殿,進門先把手中匣子呈上,頂著兩只烏黑眼圈,稟道:“陛下!銀臺司轉來滑州奏報——連日雨水、上游汛至,因堤壩數次小潰,滑州主動潰堤,引水先入緩河道,再入王景河。”
“李走馬所見黃涂一片,乃是緩河河道情景——滑州已是提前疏散百姓,無人傷亡。”
“黃河轉入王景河,一日溢出王景河河道四次,仍在緩河范圍之內,因上游雨水已停,水勢減緩……”
李齋還在說,趙昱已經無心去聽。
他眼睛只顧盯著面前奏報。
也是走的急腳替,但畢竟不是直通天子的內侍密報,路上遇得暴雨,耽擱了時辰,又先轉去銀臺司,輾轉送來,晚了大半天。
奏報非常厚。
先是文折,首寫結果,表明并無嚴重災患,又細細寫明歷日水深、水勢、水速,哪一天哪里潰了堤,何時、何地,又為何選擇主動潰堤,造成多大損失,提前疏散百姓幾戶、人口幾何,如何安頓,后頭如何補償……
林林總總,不厭其煩。
但趙昱一個字都不舍得漏掉。
他太關心,太擔心,只會恨不夠詳細,絕不會覺得瑣碎。
文折足有五千余字,慢慢翻完,后面竟有圖示。
圖示乃是滑、衛二州輿圖,又有黃河河道同王景河河道相接詳情等等,上繪哪里潰堤,哪里又是主動潰堤位置,再有水入王景河河道之后,哪里滿溢,緩河河渠范圍、渠高,滿溢至于何處,余地多少。
其實文字寫得已經十分清楚,但是見了圖示,更為明了。
文、圖之外,另又有單獨奏請,請朝廷嚴諭王景河沿途州縣,務必勤加維護,防備洪水溢出。
奏報看完,趙昱一下子就會笑了。
他和顏悅色地道:“李卿值夜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罷——其余事情,白日再說!”
“臣不辛苦,陛下夙興夜寐,日夜記掛水事并百姓安危,陛下辛苦!”
二人君臣相得一番。
一時李齋腳下帶風地出了福寧宮。
而趙昱全無困倦之意,把那奏報反復又對著圖示讀看兩遍,等翻到最后,見得上頭署名,手中一頓,笑道:“未必要做諫官。”
身邊早有黃門送了新熬煮好的發散飲子上來。
趙昱隨手接了,一口喝完,咂了下嘴,忽然一愣。
他伸手摸了摸臉——咦?
腫包哪里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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