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明亮。
“意寧居”內斷斷續續傳來不成調的琴音,嘈嘈切切,帶著難以喻的煩躁與不安。
顧知意獨自坐在窗邊琴案前,長發隨意披散著,手指在琴弦上機械地撥動。
蕭昱踏著月色歸來時,聽到的就是這樣不成曲調的琴聲。
他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揮手屏退欲通報的如蘭,獨自走入內室。
他溫熱的大手輕輕覆上了她放在琴弦上的手背。
“不是說了,不要再彈琴了。”
蕭昱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溫和。
然而,這觸碰卻讓顧知意如同被火燎到一般,猛地將手抽了回來,動作快的甚至帶起了一絲風聲。
蕭昱的手僵在半空,依然溫柔地問:
“怎么了,心情不好嗎?”
顧知意緩緩轉過身,抬起頭盯著他。
“林修然進京了,是嗎?”
月光透過窗欞,照亮她那雙盛滿了悲傷的眼睛,讓蕭昱的心驟然一緊。
他忙碌了一天,滿身疲憊,急匆匆來看她。
而她卻只在意林修然,甚至還為他如此悲傷。
蕭昱只覺得一股無名火猛地竄起,燒得他心口灼痛。
那個背叛她、傷害她的男人,竟還在她心中占據如此重要的位置?
“林修然?兩日未見,你與本王就沒有別的話講,你的心中就只有那個廢物?”
他冷笑一聲,語氣不自覺地變得冷硬刻薄。
“顧知意,你現在是本王的女人,誰允許你念著別的男人?”
這話如同利刃,狠狠刺傷了顧知意。
她再也維持不住虛偽的溫順。
她猛地站起身,眼底的悲傷瞬間被憤怒點燃:
“睿王殿下既然這么在意我想著別的男人,那當初明明知道我是有夫之婦,為何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強占我,還是說,強占臣妻,才能讓你得到權利的快感!”
蕭昱徹底被激怒,聲音陡然拔高,握住她的手腕。
“顧知意!本王在你心中便是如此不堪?”
“難道不是嗎?”顧知意奮力掙脫,倔強地瞪著他。
“顧知意,本王再說一遍,當初是林家獻出的你,本王只是沒有拒絕而已。”
“若不是你在宴會上對我三番四次露出狂熱的眼神,林家怎么會為了巴結你,將我獻出,這份屈辱,你又算什么無辜?”
這一瞬間,所有被她強行壓下的恨意,此刻如同毒藤般瘋狂滋長,幾乎要沖破她的胸膛。
那夜被當作禮物送上他床榻的屈辱與沉淪,讓她渾身滾燙。
“那天,我喝多了……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你……”
“呵,你明明喊著我的名字,如今卻說不知道?蕭昱,你當我是傻子?”
“我……我不是有心的……”
蕭昱想說,那只是他心底最深處的聲音,但看著顧知意憤恨的樣子,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知道,即使那夜是林家在屋內點燃了迷情香,讓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但終究是他帶給了她當時的屈辱和恐慌。
明明,他當初去吳郡,只是想看一看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如果不是林家太過于虛偽勢利,他也不會強行帶她回來。
他一直都知道她恨他。
她幾次三番刺殺他。
他都勸自己,是自己傷害她在先,要允許她發泄。
他以為他只要對她足夠好,就能慢慢感動她,讓她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