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達和林巍站在船頭,望著漸行漸近的荊州城墻,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這一趟,兩千七百引精鹽將為他帶來超過五十萬兩白銀的利潤,而賬面上,雍州的鹽稅卻分文不少。
馮達從袖中取出一本藍皮賬簿,這是他精心準備的。賬簿表面記錄著官鹽的正常流轉,內頁卻用特殊藥水寫著真實交易。為避免賬冊日后被人查到,林巍還自創了楚辭密碼,用特殊文字來代替鹽稅字樣。
“姊夫,到了。”馮達走過來,指著遠處碼頭上一群衣著華貴的人,“接貨的人已經到了。”
林巍整了整衣冠,又恢復了那個道貌岸然的吳郡太守模樣。
官船靠岸時,他第一個邁步上岸,對著迎接的商賈們拱手致意,仿佛真是來督辦官鹽的正直官員。
馮達和林巍就這樣,順利完成了第一次鹽運。
而此時的顧知意尚不知道,林巍即將從五品吳郡太守升遷為從四品太常少卿。
說起來,這還是顧遠明曾經在陛下面前的美。
那時太常少卿位置懸空,對這個時常近身侍奉的位置,蕭猶豫了很久。
顧遠明知林巍學富五車,精研禮樂,于是向皇帝力薦,說他堪為太常之選。
那時陛下不置可否,此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蕭昱納了顧知意,與林巍之間水火不容。顧家更是與林家陡生嫌隙,不復從前。
在皇帝蕭的眼里,如今的林巍便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于是,在一次早朝時,蕭在太極殿前宣布了擢升林巍的消息。
顧遠明心里一沉。
還是向前一步站了出來:“陛下三思。”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原本低語窸窣的朝堂驟然一靜。
蕭微微向前傾身,冷著臉。
“此人可是顧卿當初舉薦的,如今為何阻攔?”
“臣近日查得,林巍在吳郡有失。”
“其一,去歲上報的祥瑞白雉,經查實乃是染了色的山雞;其二,郡學藏書閣書目混亂,竟將《禮記注疏》誤記為《周禮正義》;其三,去歲上元節官府燈會,所用蠟燭短了三分,有違朝廷‘與民同樂'之旨。”
他的聲音清澈有力,不疾不徐,每個字都像蘸了墨的狼毫,一筆一劃地刻在眾人耳中。
幾位老臣交換著眼色——這些罪名看似瑣碎,卻偏偏都關乎禮制文教,恰好卡在太常少卿這個官職的要害處。
蕭看著說得頭頭是道的顧遠明,似笑非笑。
“那朕是不是該治你個不察之罪。”
“臣失察,臣甘愿受罰。請陛下明鑒。”顧遠明俯首而拜。
蕭看了看下首交頭接耳的大臣們,“眾卿以為如何?是不是該如顧卿所說,撤回這份調令。”
諸位大臣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愿在此時貿然出頭。
就在這時,蕭昱上前一步,玄色王袍的衣擺微動,聲音沉穩而清晰:
“臣,附議。”
即使林巍來到京城能更好地為他辦事,他也不愿顧知意再受流蜚語。
蕭的目光在蕭昱和顧遠明身上來回逡巡,久久沒有回話。
丞相謝道成突然向前一步站了出來,“臣以為,朝令夕改不知其可矣。況顧侍中剛剛所,皆不為大過,陛下斥責一番使其悔過即可。有了前車之鑒,林巍定能更謹慎行事,守規矩,循禮法。”
蕭看到自己曾經的夫子,如今的婦翁站了出來,會心地笑了笑。
“太傅所極是,君子一駟馬難追,調令已下,不可遣回。”
蕭昱剛想再開口,王文善卻率先躬身行禮。
“陛下圣明!”
眾臣見狀,無論心中作何想,皆齊聲附和:“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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