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深夜,襄陽。
漢水拍打著碼頭青石,發出沉悶的聲響。
林巍裹緊狐裘大氅,站在鹽倉二層的暗窗前,俯視著碼頭上來回穿梭的苦力。
“咳咳……”
自從顧知意走后,他的身體便不大好,受不得風寒。但此刻能為王爺辦事,他依然精神抖擻。
月光下,那些赤裸上身的漢子正將一袋袋粗鹽搬上官船,而另一些精壯漢子則悄無聲息地將更小的麻袋運往三艘不起眼的商船。
“姊夫,第一批已經裝好了。”馮達推門而入,身上還帶著河水的腥氣。
“三百引粗鹽上繳官倉,兩千七百引精鹽已經分裝完畢,明日卯時便可起程。”
在李稅吏的幫助下,林巍和馮達順利地核查了鹽引,通過虛報損耗等躲避了九成的鹽稅。
“荊州那邊有動靜嗎?”林巍突然問道。
“荊州宋家那老東西不死心,聽說又湊了十條船的私鹽,想搶占咱們在荊州的份額。”
馮達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不過姊夫放心,我養的水鬼們已經盯上他們了。”
林巍點了點頭,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幾個官差舉著火把闖進了鹽倉大院。
馮達心里一驚,“發生什么事了?”
“無妨。”林巍整了整衣冠,從容下樓。“跟我去應對。”
官差頭領見了林巍,連忙躬身行禮:“林大人,荊州來了公文,說要嚴查走私官鹽……”
林巍冷笑一聲,從懷中取出蕭昱王爺的青銅印信:“本官奉王爺鈞命督辦軍需,荊州刺史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
那官差見了印信,頓時噤若寒蟬,連連告退。
林巍和馮達回到樓上,“姊夫,未免夜長夢多,要不要今晚就……”
“不急。”林巍望向漢水對岸隱約的燈火,“等他們裝完船再動手。記住,做的隱秘些,推給水匪截道。”
三更時分,魚梁洲畔的蘆葦蕩中,十幾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潛入水中。這些“水鬼”都是馮達從巴蜀流民中挑選的好手,能在水下閉氣半刻鐘。
宋家船隊的護衛隊長宋武正在艙內擦拭佩刀,忽聽船底傳來“咚咚”悶響。
“什么聲音?”
老船工不以為意:“許是江魚撞船……”
話音未落,船身猛地傾斜。宋武沖出船艙,只見水中黑影幢幢,船板已被鑿穿三個大洞。
“水鬼!是漢水幫的水鬼!”有人驚慌地喊起來。
朦朧月色下,數十條黑影從水中竄出,手中彎刀寒光凜凜。與此同時,更多小船從蘆葦蕩殺出,每條船上都跳下蒙面刀客。
“一個不留!”為首的刀客聲如洪鐘。
慘叫聲此起彼伏。宋武揮刀砍翻兩個黑衣人,卻被側面飛來的弩箭射中肩膀。
他踉蹌后退,看到主船上宋老爺被三個刀客圍攻,很快倒在血泊中。
黎明時分,十艘宋家鹽船靜靜漂在江心。
艙內積著半尺血水,價值萬金的蜀鹽不翼而飛,只剩沙石充填的麻袋。
次日清晨,馮達的三支鹽船隊浩浩蕩蕩駛離襄陽。馮達端坐艙中,面前攤開襄陽鹽稅密冊。這本尚書親賜的秘冊記載著各州縣鹽課定額,他只需在對應數額上稍作改動,就能讓走私的精鹽在賬面上“消失”。
“老爺,前面是宜城關卡。”侍衛低聲稟報。
馮達合上冊子,和林巍一起走上甲板,讓手下人升起了“雍州軍需”的旗幟。
宜城碼頭上,張都尉帶著一隊兵丁已經設好了路障,但見到官船上的旗幟后,笑容頓時堆了起來。
“張都尉,別來無恙啊。”林巍朗聲道,示意隨從抬下一口箱子,“將士們辛苦,本官特帶了些酒肉犒勞大家。”
張都尉笑得眼角抽動,揮手讓兵丁撤去路障:“林大人說笑了,下官怎敢耽擱軍需?您請——”
船隊順利通過宜城,后面的關卡也都是自己人,一路順風順水,林巍放下心來。
離開竟陵,一路南下便是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