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蓮子羹是剛從小爐上取下的,盅壁滾燙,熱氣氤氳。
她小心翼翼地用湯匙撇開表面的細微浮沫,然后舀起半勺,正要倒入碗中。
就在此時,王樂汀手臂輕輕一抬,寬大的袖擺正好掃過顧知意端著湯匙的手!
顧知意手猛地一抖,勺中滾燙粘稠的羹湯瞬間潑濺出來,大半直接澆在了她握著湯匙的右手手背上!
“嘶——”一陣鉆心的劇痛襲來,顧知意倒抽一口冷氣,臉色瞬間煞白,手指下意識地松開,湯匙“當啷”一聲落在桌上。
她白皙的手背上立刻浮現出一片刺目的紅痕,并起了好幾個透明的水泡。
周圍的婢女們皆嚇了一跳,紛紛低下頭,不敢出聲。
王樂汀這才仿佛剛注意到一般,抬起眼,目光落在顧知意燙傷的手上,臉上露出一絲驚訝與不悅:
“怎么回事?毛手毛腳的!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嗎?”
顧知意疼得指尖都在發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卻還是緩緩屈膝,垂下頭,聲音因強忍疼痛而帶著細微的顫音:
“妾身愚笨,請娘娘恕罪。”
王樂汀盯著她卑微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快意,但面上依舊維持著主母的威嚴與冷淡。
“罷了,”她揮揮手,語氣帶著施舍般的寬容。
“看來妹妹今日心神不寧,不適合在身邊伺候。下去吧,找個醫女看看,別留了疤,倒顯得本妃苛待了你。”
“謝娘娘體恤。”顧知意低聲應道,再次行禮,然后才保持著恭順的姿態,一步步退出這令人窒息的正廳。
如蘭緊跟在身旁,心疼得眼睛泛紅。
走到花園里時,才敢輕輕地抱怨:“娘子,王妃她……她就是故意的。您才剛進門,她就這么故意刁難,那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顧知意疼得皺了皺眉,卻還是低聲呵斥:“隔墻有耳,一一行皆要謹慎。”
“再說,妾室伺候王妃本就是規矩,不過是我自己不小心,還能怪得了誰?”
“要不要告訴王爺,王爺他……”
如蘭小心翼翼地看了顧知意一眼。
顧知意想到昨日蕭昱看透一切的眼神,下意識搖了搖頭。
回到院內,醫女為顧知意仔細處理了傷口,但灼熱的疼痛依然令人不適。
顧知意皺著眉靠在軟榻上。
珠簾嘩啦一響,顧知意心下一跳。
一抬頭,便見蕭昱身著朝服,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聽如雪說你受傷了,怎么回事?”
呵,如雪?果然,送來的兩個丫鬟,只是用來監視我的。
蕭昱幾步跨到榻前,不由分說地執起她的手腕。
顧知意下意識地想將手抽回,卻被他牢牢握住。
“沒什么,只是不小心燙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輕聲回答,試圖輕描淡寫。
蕭昱的臉色卻瞬間沉了下來。
他盯著她,目光如炬,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說實話。”
顧知意沉默了片刻,依然說:“早間伺候娘娘用膳時,不慎打翻了羹盅,是我自己笨手笨腳……”
“她讓你伺候用膳?”
蕭昱的眉頭緊緊擰起,聲音里已然帶上了薄怒。
他不再多問,指尖極其輕柔地開始拆那包扎的軟布。
“王爺,醫女剛上過藥……”顧知意試圖阻止。
“別動。”蕭昱命令道,語氣不容抗拒,但動作卻異常輕柔。
當軟布解開,露出那片紅腫不堪、布滿水泡的皮膚時,他周身的氣壓瞬間低得駭人。
他猛地轉頭,厲聲喝道:“來人!把宮里最好的玉肌膏取來!”
侍從慌忙應聲而去。
蕭昱揮退了所有下人,坐在榻邊,親自為她清理傷口。
他的指腹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觸碰到她完好的皮膚時,帶來一種奇異的粗糲感。
“疼就告訴本王。”他低聲道,聲音沙啞。
顧知意看著他低垂的眉眼,看著他專注而心疼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她偏過頭,不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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