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下來時,顧知意隨著父親踏入了書房。
燭火搖曳,顧遠明坐著桌案前。
看著女兒眉眼間那份屬于少女的明媚嬌憨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寂的、不符合年齡的冷靜。
他心頭一陣抽痛,“你母親都告訴我了。”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阿父與林家也算舊交,沒想到林修然卻如此表里不一。你放心,阿父定會找他們討個說法。”
顧知意心中猛地一驚,她不想讓父親參與到此事當中。
林家既然敢做出獻女求榮之事,背后必然有所依仗,或是睿王的默許,或是更大的圖謀。
她不能讓顧家置于險境。
她立刻抬頭,語氣急切卻努力保持平靜:“阿父!不可!”
顧遠明一怔,不解地看向女兒。
顧知意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阿父,算了吧。”
“女兒既已歸家,此事便已了結。您去討要說法,世人也只會說女兒善妒不能容人。于顧家聲譽無益,更可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不能明說睿王的存在,只能用家族聲譽和“麻煩”來勸阻父親。
顧遠明看著女兒那雙過于冷靜的眼睛,忽然意識到,女兒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
她似乎有什么不愿說的秘密隱瞞自己。
他張了張嘴,最終所有的話都化作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顧知意就這樣安靜在家中呆了幾天。
因為祖母的呵斥,家中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和諧。
元月十五上元節宮宴,是宮里的傳統。
皇上皇后共邀眾臣以及家眷入宮一同飲宴賞燈,是為上下和樂,彰顯君臣一心。亦會為待字閨中的女娘、郎君牽線搭橋,促成天作之合,結百年之好。
謝皇后派人給顧家下了請帖,邀請顧家女眷參加上元節宮宴。
劉氏拿著這鸞鳳暗紋的錦貼,心里有些躊躇。
謝皇后與老夫人謝弗是同宗,兩家或多或少也沾點親,而老夫人是從不參加這種宮宴的,她作為主母,便不可不去。
二房三房同在朝為官,定是也收到了請柬,并且會帶著嫡女前去。
可是,知意,要不要去呢?
帶著吧,別說如今和離歸家,就是未出嫁前也因為一直在外,沒參加過這種宴會,怕她不適應,更怕她被別人說三道四。
不帶吧,又怕女兒覺得自己是嫌她丟了家族顏面故意不讓她拋頭露面。
她如今她已是自由身,有權利外出交際,擁有新的生活。
顧知意來到劉氏房里時,就看到母親皺著眉頭糾結的樣子。
“阿母,是遇到什么難事了嗎?”
“沒,沒有。”劉氏猶豫了會,還是把請帖遞給了顧知意,“是皇后娘娘要舉辦上元節宮宴,阿母想問問你愿不愿意去?”
“當然要去。”顧知意沖母親笑笑,“女兒還沒有參加過皇宮宴會呢,應該去見見世面。”
“可是……這些高門貴女……”劉氏心疼地看了看顧知意,她知道這不是女兒的錯。
但顧知意回來的這些天,京城權貴圈里已經流四起,說林家家世遠不如顧家,定是顧知意鄉野氣太重,當不得林家宗婦才被掃地出門;更有甚者,說在城門口見過顧知意和陌生男子在一起,定然不守婦道……
“不破不立。”顧知意把請帖放回到劉氏手里,握住了母親的手,“躲在家里別人就不會說三道四了嗎?不如去直面這些閑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