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突然雷聲轟鳴,下起了暴雨。
侍衛領命而去,所有經手過湯藥的人,無一例外,不問緣由便開始責打。
很快,王府后院便響起了凄厲的慘叫聲,與漸起的雨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死亡的挽歌。
那個送藥的小丫鬟首當其沖,但她咬死牙關只說是不知情。
她斷氣之時,雙眼圓睜。
所有人都嚇得哀聲求饒,互相攀咬。
而蕭昱只是陰狠地看著他們,看著侍衛下著死手。
庭院中的青石板路上,血水混著雨水蜿蜒流淌,形成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淡紅色溪流。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潮濕的泥土氣息,令人作嘔。
顧知意虛弱地靠在窗邊的軟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卻依然覺得寒冷刺骨。
她看著窗外的大雨,看著那些殘破不堪的尸體被侍衛們漠然抬走,在泥濘中拖出一道道血痕。
甚至即使無證據,王妃也連帶著被罰了禁閉。
她原本以為復仇會帶來快意,此刻卻只覺得心中一片荒蕪。
到底,是她害了他們。
她的手在袖中微微顫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感,卻遠不及心中的惶然與沉重。
腳步聲自身后響起,沉穩而熟悉。
蕭昱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補藥走了進來。
他換下了被雨水打濕的衣袍,墨發微濕,幾縷散落在額前,眼神陰鷙又破碎。
他在榻邊坐下,舀起一勺藥,輕輕吹涼,遞到顧知意唇邊。
那雙執掌生殺大權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顫抖。
“來,喝藥。”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此刻的蕭昱,早已看懂了今天的這個局面。
一碗如此拙劣的落胎藥,怎么可能輕易得手。
而顧知意一向五感敏銳,又怎會聞不出截然不同的藥味?
在這個王府里,敢對她下手的就只有王妃。
而顧知意這些天一直與她針鋒相對。
蕭昱的心疼得厲害,他不明白顧知意為什么一定要這樣互相傷害。
顧知意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底深處那難以掩飾的痛楚。
心又開始一陣一陣的疼。
她強壓下心中不可自抑的難過,告訴自己,他的這些痛苦都不是為了自己。
而這個孩子的存在就代表著無盡的恥辱,原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她一遍又一遍勸自己,不可以為他這種虛偽的深情心軟。
她還要離間他和王家的關系。
她猶豫了一下,乖乖張開口,順從地喝下那勺藥。
他不再說話,就這樣一勺一勺地喂著,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
內室里安靜得可怕,只剩下勺碗輕微的碰撞聲、窗外的雨聲,以及彼此壓抑的呼吸聲。
直到碗底見空,他才放下藥碗,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拭去她唇角的藥漬。
他的指尖冰涼,觸碰到她的皮膚時,引起她一陣細微的戰栗。
“府醫說……”蕭昱的目光落在她蒼白如紙的臉上,聲音低沉得可怕,“那是個已經成型的男胎。”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太多復雜的情緒——悲傷,痛楚,還有一絲了然的絕望。
顧知意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避開了他的視線,望向窗外淋漓的雨幕。
“這個府中,除了王妃,還有誰容不下這個孩子?”
顧知意終于還是把火引到了王樂汀身上。
她的眼睛里緩緩地洇出淚光,“王爺,她害死了我們的孩子,你可不能輕易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