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意下意識地不愿意生下這個孩子。
不僅是因為他代表著無盡的恥辱,還因為某些莫名的情緒。
她倔強地仰起臉,與蕭昱對峙。
蕭昱看著顧知意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
心里猛地刺痛。
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十二歲那年,顧知意也是這樣蒼白的臉。
卻給了他支撐多年的溫暖。
那年的冬天,風雪凜冽。
太傅府的后院,積雪能沒到小腿。
他的母親吳淑媛因為是前朝嬪妃,所以連帶著他總是被別人看不起。
母妃不受寵后,他甚至過得像個乞丐。
即使他當時已經習了武藝,可母妃也總是勸他,要學著隱忍,韜光養晦。
所以,當他穿著單薄破舊的棉袍被那幾個宗室的紈绔推搡著,揮舞著拳頭按倒在地時,他只是咬緊牙關,不反抗,不求饒,任他們把自己踩在腳底。
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這種欺辱。
畢竟,比這過分的折磨,他都經歷過。
可只有八歲的顧知意卻出現了。
她裹在一件厚厚的、雪白的狐裘里,小小的一團,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近乎透明的小臉。
她看起來那么弱,風大一點都能吹倒似的。
可她看見蕭昱被欺負,那雙原本沒什么神采的大眼睛里,卻驟然亮起了一簇火苗。
她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竟抓起旁邊的笤帚,強裝兇狠地朝著那些欺負他的人沖了過去。
“壞蛋!不許欺負人!”
那幾個紈绔見她虛弱得要命,怕欺負她會出事,悻悻地罵了幾句便散了。
而顧知意急匆匆丟開笤帚,喘著氣走到了他面前。
“阿兄,你沒事吧。”
她伸出帶著暖意的小手,用力把他從雪地里拉起來。
然后在她精致的荷包里掏啊掏,掏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已經有些化了的桂花糖,不由分說地塞進蕭昱冰冷的手心里。
“不要難過了,我會陪著你的。”
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病弱的沙啞,卻像那糖一樣,甜滋滋地暖進了蕭昱心里。
那是除母妃以外,第一次有人對他毫無目的的好。
也是從那天起,他知道了她叫顧知意,顧侍中的嫡女。
從那以后,他那暗無天日的世界里,多了一個偷偷惦念他的人。
他常常尋了機會,偷偷跑去顧府的后院角落。
她總是病著,大多時間只能無力地趴在窗邊的暖榻上,隔著一層窗紗,安靜地看著他在外面。
她的小臉常常是蒼白的,唯獨那雙眼睛,永遠清澈明亮,盛著對他的笑意。
他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說玉能養人,能保佑人平安健康。
從那天起,他就執拗地叫顧知意,“瓔瓔”。
因為瓔珞是美玉,他希望她像玉一樣,溫潤、堅韌,再也不生病。
“瓔瓔,”他站在窗外,望著窗內病弱的她,無比認真地許諾。
“你別怕生病。等我長大了,一定找來天下最好的玉給你,讓你健健康康的,長命百歲。”
她自己都如此虛弱,卻依然記得給他請平安符。
并且歪歪扭扭,極其笨拙的,在上面繡了一個“瓔”字。
也是在那時起,蕭昱鄭重地向她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