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令王文善過來了。
他此次來,并不是看女兒——王樂汀,而是向王爺稟告一項重大進展。
他帶來了商人馮達販賣私鹽成功的消息。
馮達是林修然的舅舅,馮氏的弟弟。
馮家世代經商,家財頗豐,但商人地位低,所以馮家把馮銀姝嫁給了尚為學子的林巍,為林巍打通官場進獻無數財帛,才使林家走到五品太守的地位。但小門小戶的林家,即使再汲汲營營四處結交討好,也不能再進一步。
所以馮達又四處結交大人物,廣散錢財,終于接近了尚書令王文善。
他貢獻了幾乎全部家財,在王文善身邊為他出謀劃策,整整一年,才換來王文善的信任。
一個月前,在蕭昱動身去吳郡城之后,王文善終于給了馮達一個機會。
王文善從懷中掏出一卷密冊,“此事辦好,我才會把你引薦給王爺,讓你真正站在王爺身邊。”
馮達看著案上王文善推來的那卷襄陽鹽稅密冊,里面詳細記載著漢水沿岸的鹽井分布圖,最后面以“軍需征調”名義,簽發了一堆空白鹽引,允許其“代官收鹽”。
他一瞬間心驚肉跳。
“王爺是要販賣私鹽?”
王文善淡淡地看了馮達一眼。
“一年之內,至少獲利黃金三萬斤,你如果能做到,才算是真正得到王爺的信任。”
“可小人只是一介商人,地位低微,陛下嚴厲打擊販賣私鹽,設置重重關卡,小人……”
王文善笑得神秘,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更低:
“放心,王爺早在當年雍州當刺史時,就已在襄陽布下一盤大棋。你們只需要以商隊為掩護,”王文善指尖輕點圖紙,“將這批鹽運出。一成的粗鹽上繳官府,九成的精鹽換取錢財。”
馮達的側臉在燭火的光影中晦暗不明,良久,他緩緩開口:
“若雍州查驗……”
王文善從袖中取出一枚青銅印信,“這是王爺特賜的通行令,沿途關隘,無人敢查。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牽扯出王爺,否則,萬一出事,你應該明白……”
“尚書令放心,小人家世代經商,對付這些游刃有余,何況小人還有一個做太守的姊夫,必要時可以一起配合。”
馮達接過印信,指腹撫過上面精致的蟠螭紋,笑得自信。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要拿你的身家性命做賭注!”
“小人明白,”他將印信緊緊攥在掌心,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能得尚書令信任,是小人的榮幸,小人一定不辱使命。”
而如今一個月過去,馮達果然成功地完成鹽運。
王文善笑得小心翼翼。
“王爺,馮達不辱使命,荊州的鹽已經順利賣出了,獲利五十萬兩銀。再運送幾次,便可成功獲利三萬斤金。”
“他做事可靠嗎?”
蕭昱沉聲問到,神色有些冷冽。
“王爺放心,馮達此人精于籌謀,做事圓滑,而且老家就在襄陽,人事俱熟,堪當大任。而他的姊夫林巍,在官場混跡多年,兩人配合,更是毫無破綻!”
“林巍,吳郡太守林巍,林修然的父親?”蕭昱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王尚書,你這是在故意打本王的臉,你究竟意欲何為?”
王文善驚慌下拜:“王爺息怒,老臣本不知情。老臣本來只是把事情交待給了馮達,可是襄陽鹽運過于復雜,需要一個精通官場之道的人做幫手,馮達引薦了林巍,老臣也沒想到您后來會……”
“王爺,現下京中人人都知您與林家不和,若您能接納他,這樣更有利于您未來的成事呀!”
蕭昱眉頭緊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他當然知道王文善的話有道理。
馮達與林巍的組合,從純功利的角度看,確實是眼下最高效的選擇。
只是這選擇,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口,也仿佛預料到會玷污了某個他想精心呵護的人。
他目光掃過地上戰戰兢兢的王文善,聲音沉緩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