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沒說完,果然聲音里的暗啞被她聽出,“怎么了?喝酒了是不是?!”
陸星寒扒著座椅,冷靜凜然半點撐不住了,滿腔軟膩無處安放,只能可憐靠著冰涼車窗,“喝完都吐出去了,”他手指蹭著窗上融出的水霧,柔柔拖著尾音,“難受,吐的時候不小心把舌頭咬破了,特別疼。”
袁孟在旁邊有點窒息。
幾句話既坦誠了實情,又淡化了艱難危險。
還能順便拿傷口討疼愛。
星寒厲害的!
陸星寒旁若無人,低低糯糯撒著嬌,“我想做的事都達成了,保證安全,別擔心,現在沒有其他要求,就想麻煩微微辛苦點,好好哄我一下。”
袁孟忍不住捂臉,受到的傷害成噸計算。
剛才那么兇,那么冷,誰來著?!
差別待遇真是太戳心了吧!
袁孟聽不清林知微具體說了什么,只能看到陸星寒臉上的血色飛快恢復,長睫顫巍巍,笑意深得晃眼睛,連指尖都快閃出戀愛光輝。
藥到病除,分分鐘滿血復活。
“好——你把導演聯系方式給我,我去溝通,”陸星寒額頭抵著車窗勉強降溫,慢慢說,“不過具體哄我的事,不用等回來那么久,我后天就出發去接你。”
“我是自由身了,沒人管得了我的行程,”他心里甜癢得厲害,“我要親手把老婆接回家。”
出發之前,陸星寒跟許黛的愛人成功取得聯系,聊得不多,但意外投緣,地位超然的大導絲毫沒架子,氣氛相當融洽。
但一個在片場忙碌,一個即將出國,約好等忙完這幾天后,帶許黛和林知微一起,四個人坐下來吃飯面談。
這邊敲定,陸星寒轉而去跟進袁孟的進度,袁孟給他打包票,“交給我,比起陳令儀時期,咱們的人馬可是質的飛躍,等你們回來保證搞定。”
陸星寒強調,“還有江城和——”
不用他說完,袁孟都懂,“兩個地方已經安排人過去了,星火娛樂可能鉆的空子,一個一個全給他堵上。”
陸星寒順手遞給他一瓶橙汁,“辛苦了,隨時聯系。”
袁孟淚汪汪,“老大,不給橙汁我也為你肝腦涂地!”
陸星寒手一伸,把橙汁拿走,“那省了。”
“我就是客氣一下……”
陸星寒揚眉,“往后自己開工作室了,省點沒壞處。”
他選在深夜,按袁孟的安排走特殊通道,神不知鬼不覺上了飛機,十幾個小時里完全不困,聚精會神把知微在的地方研究了底朝天。
加拿大西北部的城市,冬天里以雪景和極光著名,陸星寒的資料收集齊全,把地形氣候,風土人情,在哪看極光,有什么好的約會去處盡在掌握。
等到飛機降落時,他精力充沛去換了全套防寒裝備,清晨繼續轉機趕往,他迫不及待給林知微打電話,“微微,我八點左右就能到了!”
林知微剛從酒店房間出來,懷里抱著大圍巾護目鏡,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腳步放緩,有點小低落,“我們七點半出發……”
她頓了頓,重振精神,“下午五點前肯定回來,你等我。”
陸星寒看看表,“我盡量快點,趕在你走前先見一面。”
“別急,這邊氣溫很低,你剛到不適應,”林知微忙說,“乖乖把狀態調整好,不要受寒。”
陸星寒蔫蔫,“不乖行不行啊——”
林知微輕笑,軟聲說:“乖的話,有小禮物給你。”
她說完,正好經過走廊窗邊,朝酒店后院打量一眼,她的小禮物還完好無損待在那。
許黛全副武裝在樓下喊她,“知微,好了嗎?”
“好了,這就下來!”
林知微戴好圍巾,快步下樓,她一出現,自然又吸引了一樓大堂里不少目光。
東方女孩黑發雪膚,小小一張臉藏進圍巾里不少,露出白玉似的鼻尖和明媚杏眼,身上穿了幾層厚重防寒服,反而襯得格外纖瘦漂亮。
這次的任務是許黛參與的一個奢牌冬裝宣傳大片拍攝,需要進入到雪地深處。
正好符合了導師對她畢業實踐考核的要求,極限自然環境下的著裝和妝容。
抵達以后,林知微已經隨大隊人馬去過兩次,都是半天返回,今天是第三次,需要走得更遠,耗時更長。
除了許黛團隊的華人之外,在場全是品牌方、拍攝方和模特們,男人居多,打量林知微的目光更是大膽直白。
林知微在設計院兩年早習慣了,淡定地視而不見,直奔許黛。
許黛簡單檢查了一下她的裝備,叮囑,“這幾天氣溫低得不正常,千萬注意保暖,不要病倒。”
出行方式依然是載人的雪地摩托。
林知微出酒店后,寒風撲臉,她不知道具體溫度,但總覺得比前兩天更冷了一點,不禁擔心陸星寒穿得夠不夠多,可惜手機在室外的低溫里基本等于報廢,打電話是難題。
她跟許黛坐好出發時,輪胎壓過厚雪的噪聲里,她隱約看見遠處公路有車過來,多半是陸星寒趕到了。
心要飛了。
可是還得落回來。
想哭。
陸星寒到達酒店門口,視野里細雪輕揚,童話似的小樓林立,再往前是雜亂交纏的車轍,更遠處松林成片,白雪無垠。
極目遠眺的盡頭,還能看見一點移動的小黑點。
小黑點里有他的微微!
就差幾分鐘。
陸星寒也想哭了。
直到小黑點徹底消失,他才轉身走進酒店,遞交證件時,前臺的小哥核對身份,負責地問:“先生,請問林小姐您認識嗎?”
說著他拿出一張林知微留下當信物的名片,交給陸星寒。
陸星寒差點沖口而出這是我老婆,壓了壓鼓噪的心情,矜持點頭,“認識。”
小哥笑出一口白牙,“她給您留了禮物,在酒店后院花園,讓您收到后好好休息,等她回來。”
陸星寒哪還忍得住,辦完入住直接拖著行李去后院。
說是花園,花早沒了,完全被雪覆蓋。
更顯得角落里某個存在格外扎眼。
陸星寒定定看著。
淡灰天空下,圓潤可愛朝他傻笑的,是個雪人?
他快步走近,雪人到他腰際那么高,頭頂扣著頂帶毛球的毛線帽,眼睛彎彎,身子上端端正正寫了一個字,“崽。”
是他哎!
陸星寒忙蹲下細看,想碰碰又舍不得,生怕弄壞,他前后左右觀察半天,想象知微在這里忙碌的樣子,心口熱氣烘得手心都暖起來。
不行,怎么能放崽崽一個在這里。
他學著知微的手法,緊挨在旁邊堆起一個稍小些的,仔仔細細塑形畫五官,把自己頭上的帽子給它戴好。
他摘下手套,用指尖在同樣的位置,寫下一個超好看的“微”。
陸星寒越看越滿意,舍不得走了,干脆蹲跪在雪人旁邊,沒一會兒睫毛就凝成了一層雪霧。
雪人成對了。
可他只能等啊。
陸星寒垂下頭,呼出一口弱弱的白氣。
真是……
孤獨,可憐,想微微。.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