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詩敏的妝臺正對著朝西的窗棱。
這會子正是春日和暖的時候,哪怕傍晚時分吹進來的涼風依舊帶了幾分白天里的溫暖。
清風浮動,吹起她額角的碎發。
鏡中的女子依舊花容月貌,楚楚風姿。
與婚前的少女并無二致。
可那眉眼間的疏離冷漠,殘忍森然,已經讓她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人。
格外陌生。
盈袖瞧了一眼,飛快挪開視線:“奶奶,咱們這是要……”
“哼。”徐詩敏抬手細細摸了摸那尊觀音像,“當真是好東西呀,便是我在娘家在咱們府里,也難得見到這樣好的。”
“這樣好的東西那個賤人配用?”
最后一句落在了尖銳刻薄上,聽著格外刺耳。
徐詩敏猛地將匣子合上,“把這東西先收著,等來往送禮時再悄悄藏入匣子里一并送去。”
“要、要送給誰?”
“當然是送去威武將軍府。”她有些意外地掃了一眼盈袖,“這還用說么?這樣好的東西,自然要物歸原主。”
“可太太不是說了……”
“你是誰的丫頭?向著誰說話?”
短短兩句,成功讓盈袖閉上嘴。
徐詩敏又從妝奩中摸出一支鑲嵌著琺瑯珠花的小夾子,輕輕抿在了鬢角邊,對著鏡子笑得格外暢快。
鎮國將軍府懷孕小妾慘死一事根本瞞不住。
本來婦人懷孕生子就是極為兇險之事。
便是在皇庭中,有太醫全程照看著,也難保萬無一失。
更不要說府中一個不起眼、上不了臺面的小妾了。
當虞聲笙得知與自己相似的允姨娘驟然離世,連肚子里的孩子都沒能保住,也是一陣唏噓。
今瑤抿了抿嘴角:“雖說那姨娘瞧著妖妖嬈嬈,不討喜的模樣,但就這么沒了,也太……嗐!”
“高門府邸的妾可沒那么好當。”虞聲笙感嘆。
要是遇上張氏這樣不屑于用低劣陰毒手段的主母,那還算好的;張氏雖不喜府里的那些妾室姨娘,但從未在明面上苛待過,她更會照拂這些庶出子女。
也是因為深知張氏為人靠得住,虞正德在妾室這個問題上,與妻子站在一處。
可很明顯,哪怕慕淮安身為獨當一面的小將軍,在處理內宅這些事情上,根本不及虞正德,連一半都沒有。
金貓兒聞,直截了當道:“誰家好姑娘愿意做妾的?便是咱們這些個下人,往后若能得夫人開恩配人,我也想尋個平頭正臉、有來歷的、知根知底的人家嫁過去,做個正房老婆豈不快活?”
金貓兒少有這樣干脆利落的時候。
未出門的姑娘家這樣大大方方說起自己的婚事,她半點不羞澀,就是耳根微微泛紅。
這樣的金貓兒讓虞聲笙很是贊賞。
自己的事情還是要自己來做主。
就算在這內宅中,被各種條條框框圈死了,也該為自己發聲,哪怕是一輩子不嫁人,也好過當個妾室受人拿捏擺弄。
虞聲笙一時間覺得自己想遠了。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若是真有那嘴都糊不上的,當然是愿意去家底殷實的人家為奴為妾,起碼吃穿不愁。
人吶,果然只有解決了溫飽,才能談尊嚴。
她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又聽金貓兒說起了另一樁事。
這事兒正是張氏身邊,那個喚作珍珠的大丫鬟的。
珍珠原本與金貓兒一道伺候張氏,自打金貓兒去了虞聲笙房里,珍珠就成了張氏身邊頭一等的大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