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強烈的眩暈過后,王瑞發覺自己落在一處格外破敗的院落中。
時間大約是傍晚,太陽已經西沉,天空呈現出一種陰沉的鐵灰色。
正對面是一間年久失修的房子,墻上沒有窗,門也缺了一角,墻壁裂開的縫隙里生出了雜草和青苔――這樣的地方勢必冬涼夏暖。
幾個臟兮兮的木盆疊放在房屋門口,院落里的兩棵樹中間搭著晾衣繩,上面晾著很多成年人穿的衣物。一口水井在小院角落里,邊上是個銹跡斑斑的鐵桶。一圈稀疏的籬笆圍在小院邊,該斷的斷,該歪的歪。
吱嘎一聲,房屋的門打開了,一道瘦小的身影從屋子里出來,俯身端起地上的木盆。
傍晚,昏暗的光線落在小孩的臉上,正是霍雨晴。她看上去和現在差別不大,瘦瘦小小的,穿著粗麻布的衣服,唯一的區別只是頭發還很長,隨意地在腦后綁了個低馬尾。
她像是沒看見院子中站著的這只大獅子一樣,徑直走到晾衣桿前,摸了摸衣服確認有沒有干,然后一件一件的地衣服收好,放進大木盆里。
“原來霍掛離開公爵府前是留長頭發的啊!”王瑞自自語道。
倒也不是說把真相拍在王瑞臉上他都看不見――看看帝天那頭垂到后腳跟的黑長直吧,王瑞早就學會了不根據頭發長度來區分男女了。
這里是霍雨晴的記憶。
接引結束時,他們的部分意識進入了對方的精神之海,接下來會看到彼此的記憶。
王瑞勢必不可能放任自己像原著中霍雨浩和金猊小姐那樣,徹底互換記憶。
他的秘密太多了,有很多是不能被現在的霍掛看見的。
所幸王瑞現在的精神力比霍掛強出太多,而這次屬性接引又比原著中那次更為溫和,雙方都沒有抗拒之意,這讓他有更多操作的余地,能夠終止記憶交換這個過程。
而王瑞也用了一些手段隱藏自己的記憶,霍雨晴未必能看到什么隱秘的東西。
只是他現在有點好奇。
按照王瑞對于智慧生命精神世界的研究來看,浮現在精神之海上層的記憶,要么是最近發生的,要么是對記憶的主人最為重要的,而那些不重要的零散回憶幾乎都埋藏在精神世界的深處,平日里根本想不起來。
理論上來講,交換記憶時,他們會先看到對方最近經常想起的重要回憶,然后才是日常中的生活瑣事。
因此王瑞還以為自己會看到霍掛跪在母親病床前,或者霍云兒被公爵府中的人欺負之類的場景。
但這段回憶里的霍掛和現在并沒有太大區別,應該是她離開公爵府之前不久,小屋里也沒有別人的氣息,霍云兒這會兒大概已經去世了。
王瑞反而覺得有些好奇。
所以他暫時沒有急著離開這段記憶,而是選擇跟隨霍雨晴來到一列相對干凈整潔一些的房子前――這里應該是白虎公爵府中地位更高一些的仆人們住的地方了。
她敲敲門,一個老婆婆打開房門,取走霍雨晴盆里的衣服,又遞給她一枚銅魂幣和一個窩頭。
原著里霍云兒就靠幫公爵府里面別的下人洗衣服,才換得一點可憐的生活資金,王瑞想道,這段記憶看起來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
他又跟著霍雨晴回到那間她和母親住的柴房――
一個魁梧的年輕男人站在柴房門口,昏暗的光線下,他露出一個帶著惡意笑容,然后伸手去抓霍雨晴的手腕。
王瑞想起自己確實在霍掛手腕上看到了泛黃的淤青,當時他還以為是普通磕磕碰碰留下的,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金色大獅子的貓貓臉厭惡地皺了起來。
但這只是一段回憶,王瑞什么都碰不到,也做不了,只能煩躁地甩甩尾巴,站在原地把爪尖摳進土里。
他不清楚原著里的霍掛是否有這樣的經歷,大概率是沒有的吧,難道這也是世界變化的一部分?
與此同時,王瑞又難得地產生了愧疚。
也許當時不應該只是派出一些靈智有限的小型魂獸監視公爵府。當時他應該派幾個獸宗的人類弟子到公爵府臥底……這樣也能對霍雨浩母子多些照顧。
但這又可能會影響到命運之子最初的性格形成,若是沒有最初的苦難,原著中霍雨浩也許不會走到那個位置。
王瑞看著記憶里被抓住手腕的霍雨晴拼命掙扎,他感覺自己已經有幾千年沒這么焦躁過了。
不過現在想這個也沒有用,霍雨晴能安然無恙的出現在星斗大森林周圍,就證明她平安地度過了這次危機。
出事的大概率是對方。
也許王瑞可以日后盡力補償,但這并不能當做路遇壞人的膈應沒出現過――
然后他就見那霍雨晴在掙扎間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古樸的匕首,慌亂但穩準狠地揮了出去。
隨即,那柄匕首的刀刃上噴出白色的光芒,豁開了那個男人的肚子,幾乎將他斬成兩段。
血流了出來。
血味兒夾雜著某種一難盡的味道,縈繞在王瑞鼻端。
男人那張滿是橫肉的面孔上盡是詫異,隨后表情變得扭曲。他的眼珠瞪得大大的,在劇烈的疼痛下幾乎暴突出眼眶。
霍雨晴蒼白的臉上也濺上了鮮血,清秀的五官滿是驚恐。
她的手抖得厲害,匕首幾乎從手中滑落,但她立刻控制著自己攥緊武器,對準敵人。
男人像頭憤怒的公牛一樣,拼著最后一口氣沖向霍雨晴。
然而肚子上的傷口好像把最后的生命力一同帶走了。
沖了兩步,他重重地倒在自己的血液里,好像想說些什么,但喉嚨中只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咯咯聲。
沾滿血的手帶著怨恨,徒勞地抓向霍雨晴,隨即重重落下。
他死了。
霍雨晴踉蹌著后退幾步,一屁股跌在地上。
黑紅色的血液順著地面流淌,很快沾濕了霍雨晴身上的粗布衣服。她把頭側到一邊,開始干嘔,卻因為胃里幾乎什么都沒有,也吐不出。
然而沒過一會兒,她撐著地面爬了起來。
她用袖子蹭掉臉上半干的血跡,起身去查看死去的男人。
溫熱的身體格外沉重,霍雨晴試著把它往一邊拖,暗紅色的血液在地上抹出了一條寬寬的痕跡。
霍雨晴立刻放棄了。
她環視一圈,先去井里打了水,然后用白虎匕把幾乎斷成兩截的大號垃圾徹底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