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城另一座大宅中,少女一襲白裙如畫,手中團扇蹁躚,好似那無意落入凡間的白蓮。
端她這弱柳扶風的姿態,便已足以讓不少男子對她放下身段,心甘情愿為之驅使。
“謝小姐息怒,我等也不知那蘇家三女如此惡毒,竟在院中埋下了那般不好對付的暗衛。若非如此,此番定能從她們手中將香露方子拿來。”
下方女子低眉順眼,在說話的同時還會時不時看向少女,眼底異彩連連。
而她不是別人,正是如今已帶著兒子蘇樺投奔蘇泉,并利用語蠱惑對方的云香。
眼下云香之子蘇樺也正跪在云香身后,偷眼打量著上座的白衣少女。
如果說曾經的蘇靜是他求而不得,卻心心念念的明珠,那么眼前少女便是那鏡中花湖中月,他只是看著便忍不住紅了眼。
太美了……
想不到這世間竟還有這等美人……
他早就聽他之前那個要嫁入對方家中,給對方哥哥做妾的妹妹說過,那位大人與其妹妹都是天姿國色……
想不到,想不到……
這邊蘇樺心中陰暗心思無數,上方的少女卻已冷笑一聲,對卑微討好的云香道:
“罷了,你們本就是那提供鑰匙與繼承蘇家家業的,對方都能將你們趕出家門了,不告訴你們這些后手也是該的。”
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一口,謝晚吟眉宇間也有些煩躁。
近來她爹雖接管了謝家一大半產業,可這些產業卻都不是謝家產銀的大頭,以至于他們大房一脈竟要倒貼銀子進去養家。
沒錯,謝家產業龐大繁雜,里面多得是規矩禮數以及對旁支家族的扶持,對外關系網勢力網的培養。
這些東西哪樣不花錢?
若是大房順理成章的繼承國公府,自然能出將那些沒必要的支出去除,將一大部分扶持旁支的銀錢削減。
可如今謝老爺子昏迷不醒,謝家三房萎靡不振,國公府內部已然分為了大房與鳳曦兩派。
在謝福等老爺子親信公然支持鳳曦的節骨眼兒上,他們大房怎么可能又怎么敢去動那些旁支的利益?
盡管如何的鳳曦眼看就要倒臺,他們大房似乎已經贏了,可她父親卻說只要這件事還未落定,他們就絕不能掉以輕心。
這不,在謝福那幫子人的嚴防死守下,他們大房已給謝家其他產業填進去了大筆銀錢,再加上這些日子她爹為了在朝中積累人脈的四處打點……
總而之就是如今謝家大房不缺勢,卻隱隱有了缺錢的預兆。
原本陳家香露長勢喜人,也算是他們大房不錯的錢袋子,結果卻被那新香露搞成了現在這樣……
該死,都怪鳳曦那個賤人,與那一心擁護對方的謝福。
等著吧,等她將這青州之事解決,定要回京好好看看對方的笑話。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回去看笑話,而是把蘇家秘方弄到手,甚至是直接收服蘇家為他們謝家大房所用。
“謝謝小姐體恤,謝謝小姐體恤,樺兒你還愣著作甚,還不快向謝小姐磕頭?”
在謝晚吟思量前事的同時,云香已笑著向她道謝,不僅自己十分殷切,連帶著她身后的蘇樺亦是如此。
反正他們如今已抱上了這樣的大腿,只要能按照對方的安排辦事,還愁日后沒有前途么?
然而就在謝晚吟滿眼不屑,想打發這母女倆離開時,她貼身侍女之一的染香卻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不好了小姐,蘇家三人跑到府衙門前鬧事,要求知府大人嚴審那夜闖入她們家的賊人了!”
“什么!”
青州府衙門前熙熙攘攘,一眾百姓在此聚集,個個臉上都掛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
“蘇家三人的膽子還真是大啊!她們就這般跪在府衙門前了?這不是在威脅知府大人么?”
“可不是!方才門前那差役一見她們下跪,立馬就沖進去找人去了。不過聽說馮知府眼下并不在府衙,似是去了那香悅樓……”
“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府衙不是已將那些賊人抓了么?蘇家何必要來鬧上這一遭?她們家也才剛好起來吧!”
“嘖嘖嘖,你懂什么!我聽我家那口子說那些賊人上頭有人,知府大人保著呢……”
……
人群中央,面色蒼白的蘇老夫人帶著自家女兒與孫女,就這么大喇喇的跪在了府衙門口。
一旁幾名官差來問她們也不開口,就這般直挺挺的,一副讓人無從下手的樣子。
而她們之所以會這么干,還要歸咎于聽了她們訴苦就,立刻就給她們出了主意的鳳曦。
“這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剛,你們就去他們府衙門口硬鋼,他們都不給你們面子,那你們掀他們桌子怎么了?”
不得不說,她們那位女東家說話固然瘋,可話里多少是有東西的。
既然那馮知府都把她們三人的命當小事,她們又為何要給對方留面子?
而她們這招也著實有效,那馮知府還沒回來呢,各種謠就已經在府衙門前滿天飛了。
終于,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府衙門前,馮知府一身便服,臉上因喝酒作樂染上的紅暈都還沒消散呢,就笑著開口道:
“這是干啥呢!啊!蘇老夫人您也一把年紀了,這般大禮不是讓我這小小府衙難做嘛!有話好說,都好說嘛!”
說著他已經走到蘇老夫人面前,抬手就要將對方從地上扶起來。
都說這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這般態度頓時就讓周遭的議論聲小了下來。
然而旁人好應付,蘇老夫人卻根本不打算買他的賬,當即便將身子往后避開道:
“馮大人這是哪里的話,老身不過一介草民,一家三口連險些要了咱們命的賊人都懲治不了,這不只能以這種方式來求助于馮大人您了么?”
“老夫人您這話就見外了……”
馮知府臉上的笑容明顯僵了一瞬,他也是官場老油條了,怎么可能聽不出來蘇老夫人這是在陰陽怪氣他,說他不懲處那些趁夜摸進蘇家的賊人。
可是他不想處置那些人么?
是有人給他打了招呼,讓他將這事輕輕放下,不要鬧得人心惶惶的。
按理說蘇家前些年一路坎坷,直到這些日子才有了起色。
而她們是靠什么東山再起的?
自然是那神秘香露。
都說這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越是這種時候她們不越該低調才對么?
“老身與馮大人可那可以不見外的交情,不然也不會帶著女兒孫女來此,就希望大人您能高抬貴手給個公道不是?”
之前東家久未露面,因此她們三人也難免忐忑。
可如今知道二人就在背后看著,蘇老夫人的腰桿自然也挺直了起來。
而在她的咄咄逼人之下,馮知府臉上的笑也果然維持不下去了。
他今日本就是出去飲酒作樂的,方才人都已經到美人跟前了,卻被手下風風火火的叫了回來。
看在蘇家最近風頭正盛,有不少人愿意看在香露的面子上捧著她們的面子上,他這才壓著火打算好好與她們說話。
誰知這老太婆不僅不領情,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下他的面子。
都說這縣官不如現管,強龍也難壓地頭蛇!
她們蘇家可不要本末倒置了!
想到這里,本就酒意上頭的馮知府頓時黑了臉道:
“本官見你年紀不小,蘇家又都是女子當家,這才尊稱你一句老夫人,想要好好跟你說話。你們三人倒好,竟跑到府衙大門前撒潑,你們眼里難道已沒了王法不成!”
若是放在未來,馮知府此話一定會被人嗆一句好大的官威!
可在如今這個地方官足以只手遮天,各方商賈必須孝敬的時代,沒有人會覺得馮知府這話有大問題,反而會覺得是蘇老夫人等人想不開在找死。
不等蘇老夫人三人再開口,馮知府已冷笑道:
“都愣著做什么?既然她三人要在府衙前鬧,那本官就將她們抓進去鬧!”
聞,那曾與蘇家三人起過沖突,收了陳家不少好處的王捕頭等人立刻就站了出來。
面對這種情況鳳曦也是教過三人的:
“若他們不講武德要來抓你們,你們就哐哐磕頭最好磕流血,且一邊磕頭一邊述說你們的冤屈。總之就是怎么凄慘怎么來,只要你們夠瘋,他這個知府就不敢當街亂來!”
誰知就在她們三人準備用這招時,一個女聲卻從人群之后傳了過來。
“慢著!”
話音響起的瞬間,那喬裝打扮站在暗處的鳳曦頓時抬起了頭。
“嘿,這不巧了!”
見她興奮搓手,身旁替她拿著香酥糕點及糖葫蘆的祁霄頓時無奈的搖了搖頭。
因為這道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與鳳曦都十分熟悉的謝晚吟。
那個據鳳曦所說,本該是他的良配的第一女主。
鳳眸微抬,祁霄眼見著那道倩影走入人群,在一眾驚艷的目光中站在蘇家三人跟前,眼底卻毫無波動。
不客氣的說,在他眼里別人眼中似天仙般的謝晚吟,竟比不過某只瘋鳳凰的一根手指頭。
他也瘋了。
被她帶的。
“咦~拜托,別用你那看狗都深情的目光看著我了,我手里的點心都不香了……”
祁霄:“……”
很好,旖旎是沒有的,在某瘋鳳凰這兒一直都是沒有的。
“馮大人這是作甚?這三人是有什么錯處么?”
另一半的謝晚吟剛在蘇家三人面前站定,便伸手從一旁的染香手里接過一只盒子,笑著遞到了馮知府手中。
“家父前些年一直在南地做事,咱們自家不少人也扎根于此。這不,我替父親來南地訪友,途經青州便來替他送上一份薄禮,以全大人當年與他的同僚情意。”
少女眉目如畫,語音更是含著淺淺笑意,這般溫細語曾讓多少男人丟了魂兒,何況是眼前這時常沉溺酒色的馮知府?
“早就聽說女侄要來,我這做叔叔的竟都沒能主動做東。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提前派人捎個信,好讓叔叔有所準備呢?”
馮知府之看似自責,卻帶著濃濃的笑意,方才因蘇老夫人冥頑不靈的怒氣都隨之消散了。
一個美人便足以讓他賞心悅目,若這美人之父之兄之家族還極為顯貴的話,那他就更要給人家留下好印象了。
“馮大人這是哪里的話,作為晚輩晚吟理當先來拜訪才是。”
謝晚吟又淺淺客套了幾句,這才再一次將目光看向蘇老夫人三人。
“不愧是天仙人設啊,即便是路邊狗心情不好她去問上一問,也不會讓人覺得她刻意與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