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忙著工作一邊監聽的秦柯不樂意了。
他丟下文件走過來,手一伸把人攬在懷里,在他耳邊駁斥:“什么叫沒人照顧了,哪天不是我心力交瘁鞍前馬后的侍候你?”
他這話是說給對面疑似情敵聽的。
話一送過來,果然把王老虎嚇倒了:照霸道總裁這追人的勁頭,他愛情的小種子徹底沒機會生根發芽了……
他在電話里拖長尾音狂冒酸水:“親愛的遠哥,茍富貴,勿相忘啊~~”
張思遠一邊俏皮的說著“忘忘忘,”一邊直想撓墻。
他很想拆穿秦柯的謊,但考慮到王姓損貨聽到霸道總裁‘心力交瘁鞍前馬后侍候’,自己會相當有面子,所以很虛榮的閉了嘴。
什么心力交瘁,什么鞍前馬后!
都是假的!
這臭流氓每天一大早爬起來,就喪心病狂的把很想睡回籠覺的傷員親醒,然后自己精神奕奕風度翩翩的滾去上班了,獨留傷員對著滿園子花花草草和一個雌雄難辨的護士傷春悲秋,連他想把肉球弄來逗逗,都被這獨丨裁者一口拒絕了,理由很霸道:“醫院里不能養狗!”
至于‘侍候’二字,更是想都別想。
正經事都是人護士小姐包圓,不正經的事這流氓一件也沒拉下,摸背摟腰親得他喘不過氣來那是常態,捏他屁股的次數也不少……估計如果不是憐惜他有傷,早就被這人生吞活剝拆吃入腹了。
說起來都是淚呀!
有這不知趣的人在旁邊盯著,張思遠也不滿口跑火車了,話也避重就輕。
只說自己被周正凡拿鞭子打了,然后又誠心誠意的感激了兄弟,自己這兩天遭了難,多虧他在自己老媽面前撐著,要不然,體弱多病的徐敏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王老虎不在意的跟他一哂:“兄弟一場,你跟我客氣啥。”
通話最后,王老虎告訴他,自己接到一單找人的業務,失蹤者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兩個月了,想著自己的遭遇,張思遠心里浮上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這期間,敗下陣來的qk公司大換血。
久不管事的董事長罷免了涉事高管,提拔幾個副手上位,同時發了一封內部的告員工書,痛斥了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又用分紅股權的方式留住了旗下人心浮動的大牌藝人,好一陣大動作之后,qk公司險險渡過了危機,不過到底受了不小影響,有些一蹶不振了。
年青就是好,秦柯又把他當豬養,只一周后,張思遠已經能到處蹦?了,臉也養大了一圈,霸道總裁才叫手下給警察報了信,讓他們輕而易舉在某個骯臟的地下室,把人帶了回去。
當晚,警方微博就歡天喜地的交了差,給出的官方說法,是被搶劫團伙抓去了。
這起聲勢浩大的失蹤案才慢慢淡出公眾視野,那宗無頭兇殺案反而沒什么人關注,兇手也一直沒抓著,當局有心淡化此事,根本不見媒體報道。
張思遠第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時,被層層疊疊的繃帶綁得像個木乃伊,這慘相被運營公司推送到各個角落,又讓無數關心他的人為他慶幸和后怕。
s丨m的官博也在第一時間表態:我們為之前的錯誤決定向張思遠先生深表歉意,同時,我們將誠心誠意為張先生量身打造一系列劇本,以彌補我們的錯誤,敬請期待。
他們這一表態,就預示一顆新星將冉冉升起。
業界一片嘩然,所有新老小生開始著急上火:又有個靠山硬扎扎的小伙子來搶飯碗了!
為了不露餡,秦柯又安排他在公立醫院vip病房躺了幾天。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住過秦家景觀式療養醫院,再來這公立醫院,就明白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仇富了。
環境就不用提了,肯定天差地別,連空氣里的苦藥味和消毒水味都濃郁得揮之不去,仿佛充滿了毒素,讓人不敢自由呼吸。反正傷口沒什么大礙了,張思遠就想回自己鳥語花香的家養著,每天來醫院換藥就好,也免得小鄭和王老虎兩頭跑。
體弱多病的徐太太這些天受了不少磋磨,整天活在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驚恐之中,又被各種居心的媒體不斷騷擾,短短幾天頭發都白了一大半,全靠一股要找回兒子的執念在強撐,張思遠獲救的消息剛一出來,她就應聲倒下了——已經好幾天都下不了床。
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對醫院十分排斥,寧愿自己拿點藥窩在家里拖著熬著,誰勸都不聽。
張思遠第一次從視頻里看到枯瘦的老媽時,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枯瘦憔悴的婦人就是他優雅體面的母親,也不知道對秦柯該惱恨還是該感謝。
他的煎熬在身體,她的煎熬在心理,而且很大部分還是那混蛋為了大造聲勢,故意給嚇出來的!
秦柯還想讓他在醫院再多躺兩天,繼續博同情,被張思遠拒絕了。
次日,王老虎開著破長安來接他出院。
為了給觀眾展示張思遠傷得有多么慘,s丨m的人居然喪心病狂的給已經活蹦亂跳的張思遠準備了輪椅!差點笑岔氣的王老虎強迫自己收了笑,崩著個臉推著兄弟,還給他提了個醒:“小遠,場面有點大,你有點心理準備。”
張思遠不屑的嗤之以鼻:我連景伯溫的頂級s丨m囚室都見識過了,還有什么大場面會hold不住?
結果一到院門口,就看到外面給長丨槍短炮和采訪車圍得水泄不通。
他剛露出半邊身子,此起彼伏的閃光燈,差點把他2.0的視力都晃瞎,這還不算,他還收獲了兩個喜歡玩養成的粉絲!他還沒作品這倆妹子都已經決定好好粉他了。
秦柯的幾個黑衣保鏢正擁著他往外擠,突然兩個妹子沖破醫院特保的封鎖,欣喜若狂的把束花搡在他懷里,圍觀的人太多,張思遠反應過來謝謝兩字還沒說完,一姑娘就被擠得踉踉蹌蹌,他連忙伸手扶著她:“你小心點,別摔了。”
結果人小姑娘居然十分激動的拍著胸口一迭聲的說:“好蘇,好蘇。”
直到上了車,張思遠才從小鄭嘴里弄懂,人姑娘其實是在夸他聲音好聽……看了眼被王老虎扔在后座上的花,他總算體會到一件事:金主真的把自己洗得又香又白了!
回到烏衣巷,又是里三層外三層的街坊。
從來都是雪中送炭少,錦上添花忙。
張思遠大紅之路顯而易見,想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他們個個喜笑顏開,都擠過來準備和巨星先博個‘識于微時’的情誼,好拉近點關系,熱情得仿佛是在歡迎自己的親兒子凱旋歸來,絲毫不記得自己先前是怎么孤立他們孤兒寡母的……
說起來也是秦柯的罪,自從他男小三的標簽貼穩后,認識的男人都把他隔壁老王一樣防,女人則根本不敢跟他多說話,生怕傳出些什么風風語,那段時間,他出個門都被人指指點點,還不時被記者圍堵,害他只能躲家里,游戲癮也是那段時間養成的。
應酬完各懷心思的街坊,撐著下床的徐敏又鄭重其事的叫兒子跨了火盆,還讓他洗艾葉澡,上過一次當的張思遠借口自己全身是傷,隨便擦了擦就跑了出來。
晚上,四個人一起下廚,同心協力熱熱鬧鬧的置辦了一桌豐盛的大餐。
席間,張思遠以茶代酒,向王老虎和小鄭說了很多感謝的話,小鄭都感動的直抹眼淚,王老虎也紅著眼深情的和他對望:“茍富貴,勿相忘啊!”
氣氛這么好,張思遠也不敢說什么‘忘忘忘’了。
張思遠在西餐廳的工作老早被秦柯作主辭了,經理為了不惹麻煩,還大方的補了一個月工資。
他現在就是悠閑的在家養疤。
吃了藥,他就挑選差點無緣再見的劇本,很快就看中了一部民國背景的諜報劇《危機》。
這劇本講的是一個留學青年和日本間諜斗智斗勇的熱血故事,倒不是他思想有多進步,只是喜歡硝煙與激情碰撞的那種感覺,想演一演這些可歌可泣為國赴死的人。
故事很吸引人,不注意就看到了深夜,覺得眼澀,滴了眼藥水,躺下休息,張思遠總覺得少了點什么,摸來摸去,才發現少了個陪床的人。這段時間,秦柯每晚都有陪房,他這一獨居,閉上來怎么數羊也是孤枕難眠,烙了幾回餅,就拿起手機騷擾那人:睡不著怎么辦?
那邊很快回了條消息,還一點都不矜持:我正在洗澡,你要不要看直播?
這人長期健身,身材好得很,洗澡的畫面肯定很勁爆,張思遠光靠想,心火就從里燒到外,燎得傷口都快崩裂了,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舔舔嘴,以堅強的革命意志強迫自己拒絕了:不要,我不想流鼻血!
那人得了吹捧還不識好歹,居然用他的話來嗆他:張思遠同志,看來你的定力不行啊,得訓練訓練,來,我這有張自擼圖,你拿去天天看著,訓練一下定力!
隨后還真傳來一張圖。
張思遠臉紅心跳的盯著那張圖,心癢癢,羞恥不過半秒,就點開了,結果卻大失所望,這只是他的一張悠閑照,別說自擼了,襯衫扣子都沒解一顆,嚴絲合縫的,鎖骨都沒露一點給他看。
張思遠憤怒的發了個表情過去:小氣!
那邊居然也回了個哈哈大笑的表情,這可是霸道總裁第一次用上表情包,把秦柯自己都稀罕到了,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干出這么幼稚的事。
張思遠告訴秦柯他喜歡那部諜報劇。
秦柯當然說好,我叫人先準備著,等你身體完全好了就開拍,然后這人說著說著就不正經了,說這部片子時間不急,他們二人有充足的時間可以約炮……
張思遠叫他滾。
秦柯其實想叫他上那部古偶劇,這種劇最捧人,也合他的氣質和年紀。畢竟他才二十歲,長得又好,硬要往演技派上靠,稍微有點早,也缺乏說服力,可小寵物自己選了,那就隨他吧,反正周正凡還在公司,讓他上也是一樣。
第二天,王老虎一大早就帶著他去醫院換藥,一上車,司機就遞給了個墨鏡和口罩:“不想被騷擾就掛上吧。”
張思遠才不信這個邪,把東西丟在一邊:“有這么嚴重?我還沒紅到出行都要偽裝的地步吧!”
王老虎只是給了他一個‘不信你自己等著瞧’的眼神,讓他自己去體會,當他在等候區,居然時不時有妹子上來合影時,才明白自己低估了金主洗腦的能力……
回去的路上,張思遠問起兄弟找到那個小女孩沒有。
一提到這個,一向把自己當滾刀肉,覺得自己早已看透社會陰暗面,根本不會再為死了個把人這么丁點大的事上火的王老虎都氣毒了,他狠狠一拳頭捶在方向盤上,嚇得小面包都往前躥了躥,連聲音都惡寒起來:“找到了。不過找到的是一具尸體,還是被先奸后殺的。這些變態也下得去手,這才十三歲的小女生啊!他們把一雙眼珠子挖出來不說,還掏空了她的五臟六腑。”
聽得張思遠頭皮一陣發麻:“這就是刑偵案了,現在找到兇手沒?”
“我找到尸體,家長報了案。刑警隊根據精丨液對比找到了兇手,是兩個工地上的民工,這倆變態也是蠢,居然就把尸體埋在離工地不遠的河岸邊,結果被守建材的老頭子養的狗給刨出來了。”
張思遠想到景伯溫,忍不住嘖了句:“變態還真多!”
王老虎立刻敏感了:“這是怎么個意思,難道你還知道不少別的變態?”
“哪有,你想多了。”
他一點都不愿意再想起那個血腥又奢華的囚室。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當天晚上,張思遠居然夢到一具殘尸,殘尸沒有眼睛,只有兩個鮮血淋漓的窟窿,駭得他撒腿就跑,腳卻被鬼拉扯著似的,怎么跑也跑不動,正又怕又急欲哭無淚時,那無眼殘尸居然直直的朝他撲了過來,嚇得他一嗓子把自己給嚇醒了。
出了一身冷汗,就怎么也睡不著了,一向不關心時事的他打開手機,難得的開始刷微博,果然看到這起喪心病狂的先奸后殺毀尸案。
續他失蹤找回之后,這變態兇手又被網民聲討得膾炙人口,比那樁街頭無頭兇殺案還要來得洶涌。網民們各種腦洞,甚至有兩件案子同一兇手的說法在漸漸成形。
小姑娘死得很慘,那張死氣沉沉的臉就算打了馬塞克都恐怖得嚇人,恐懼得快從屏幕穿透過來了……現在又是萬籟俱寂的后半夜,在這方面,他膽子有點小,張思遠看了一陣,就覺得屋里屋外、床上床下都是那張恐怖的臉,可熱鬧了,膽戰心驚的瞄來瞄去,覺得還是被窩里躲著看安全點,拿著手機蒙被子,無意中碰到了屏幕,屏幕就往下刷了。
還是那個話題,不過主角變了:一位頭發花白的枯瘦男人,擁著個同樣枯瘦的婦女。整條微博就這一張圖片,閱讀量也才個位數,是同話題推送的。
這是受害人父母:周成林和楊小蛾。
張思遠只看了一眼,就不得不記住了這位父親。
因為他一雙腫眼泡,鼓得跟個金魚眼似的,實在太有特色了。可能是痛失愛女吧,又是以這種讓人痛心的方式死法,這兩夫妻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好像靈魂都已經抽離,整一個行尸走肉。
一夜沒睡好,第二天無精打采。
不過,他是病人,精神不好是應該的,也沒人注意。
續秦柯在醫院把他當豬養之后,回了家,他媽和小鄭又繼續把他當豬養,什么補給他弄什么,喂得他很快就又長了一大圈肉。
他在家里養傷,《危機》劇組也在緊張的籌備當中。
本來這部劇并不急,沒料到蛋疼到連‘動物成不成精’都要管的廣電總局突然發了則通知下來,總結出核心內容:明后幾年限制古偶劇,各大電視臺必須晚晚抗日神劇當道!
公司就把這部劇當成主打劇提前,時間一下子就趕了起來。
張思遠是男一,自然什么都要趕,十幾天后,他身上的傷剛結完疤,就接到通知讓他回公司量尺寸,試鏡頭。王老虎完成那單業務后,這段時間一直閑在家里長草,就毛遂自薦開自己的破長安送他。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倆兄弟傻眼了。
公司派了輛保姆車來,新經紀人是公司的頭牌經紀——包哥,被委派著只負責他一個人,這讓包哥徹底明白了公司對這位新小主的重視程度,一找著機會就帶著兩個小助理上了車,想先跟過來認個路。
他們第一眼看到新星本尊,都楞了下,交換了個一難盡的眼神,搞得張思遠有點懵,包哥帶著人熱絡的跟他打完招呼,保姆車和破面包一前一后開到了s丨m,公關部張經理紆尊降貴親自來門口迎接他,又是一難盡的楞了下,搞得當事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直到見到服裝設計師,謎底才解開了。
服裝師是一位扎著小馬尾、畫著眼影的、走在時尚尖端的男性小年青。
他可能有強迫癥,礙于這個新人大腿太粗,他很是強迫自己憋了幾分鐘,忍耐力就實在到了極限,終于壓著他雌雄難辯的尖細嗓門爆發了:“不行,你必須減肥——胖成這樣,怎么能演玉樹臨風的男一!”
張思遠不敢置信的照了下鏡子,在設計師和小助理們躲躲藏藏的嫌棄眼神中,不得不承認里面那頭豬確實有點對不起觀眾——他媽和小鄭齊心協力把他喂出雙下巴了!
張經理表達完公司對新星的慎重態度,進了電梯就低頭笑出一種意味深長的猥瑣:老板這是審美突變啊,居然開始喜歡上豬了!
胖成這樣,尺寸自然沒量成,還被塞了本厚厚的健身減肥計劃書。
張思遠可以說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回程他拒絕了保姆車,和王老虎去地下車庫找那輛破面包。
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車庫一如既往的冷清,有兩盞燈還壞了,有點黑漆漆的,透著點莫名的陰森,這是娛樂公司,豪車無數,襯得那輛破面包越發寒磣。
王老虎正一邊開鎖,一邊用他所知道的詞匯仇富,突然一個黑影猛撲出來,嚇得他渾身一個激靈,連鑰匙都抖掉了,條件反射般飛起一腳就猛踹了過去。
嗷的一聲慘嚎,傾刻響徹整個地下室,跟殺了頭野豬似的撕心裂肺,帶動附近豪車統統警報齊鳴,刺耳的聲音在逼仄的空間里來回飄蕩,駭得垂頭喪氣的張思遠猛一跳,差點左腳踩右腳,自己把自己絆了。
他剛要問王老虎發生了什么事,被踹飛在地上的黑影就跟條狗似的,手腳并用的朝他爬了過來,根本不顧自己的尊嚴,一把就抱住了他的小腿,猛一嗓子就嚎開了:“遠爺,求求你行行好,饒了小的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