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揚州行宮。
正廳內,早膳擺了一桌子。周通頂著兩個大黑眼圈跪在下面請安。
他昨晚雖然喝多了,但一直提心吊膽,生怕這位皇帝半夜發酒瘋要查賬。
好在眼線回報,皇帝昨晚回房就睡死了,還叫了兩次水。
“周愛卿。”
蕭燁穿著寬松的常服,手里拿著勺子,慢悠悠地攪動著碗里的燕窩粥。
“昨晚的酒不錯。朕睡得極好。”
周通松了口氣,賠笑道:“陛下龍體安康,是社稷之福。微臣這就讓人去準備醒酒湯。”
“不必了。”
蕭燁放下勺子,勺柄磕在碗沿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朕這次南巡,本意是帶皇貴妃散心。但這行宮雖然舒服,天天悶在屋子里,也乏味得很。”
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大太陽,
“朕聽說,揚州的瓊花最是有名?”
周通一愣。
現在是秋天,瓊花是三月開的。這皇帝是喝傻了嗎?
“陛下…”周通剛想解釋花期。
屏風后面,傳來一陣環佩叮當的聲響。
蘇凝晚扶著寶珠的手走了出來。
今日里只穿了件海棠紅的襦裙,頭發松松挽著,顯得既慵懶又富貴。
“陛下又在胡說了。”
蘇凝晚走到蕭燁身邊,自然地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粥,嫌棄地皺皺眉,又推開了。
“這季節哪有花看?”
她轉頭看向周通,眼神里帶著天真和任性:
“不過陛下既然提了,本宮倒是有個主意。本宮想看‘人面花’。”
周通沒聽懂:“娘娘的意思是?”
“昨晚畫舫太黑,本宮沒看清。”
蘇凝晚指了指自己頭上的東珠,“本宮發現,你們揚州的夫人太會打扮了。身上戴的、穿的,有些連宮里都沒有。本宮看著眼饞。”
“周大人。”
蘇凝晚理直氣壯地吩咐,“三天后,本宮要在行宮辦一場賞花宴。你讓揚州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員,還有那幾個總商,必須攜家帶口地來。”
“本宮要看看,到底是宮里的首飾好,還是你們揚州的寶貝多。”
周通看著這位滿臉寫著,我要攀比、我要收禮的皇貴妃,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原來是想借機斂財,順便顯擺皇妃的架子?
這就好辦了!
只要她們沉迷于無聊的斗富,就不會有心思去管別的事。
“娘娘有命,微臣莫敢不從!”
周通磕頭,聲音洪亮,“微臣這就去辦!三天后,定讓娘娘看到這揚州城最盛大的花海!”
蕭燁在一旁,適時地補了一句,
“既然愛妃有興致,那就辦大點。傳旨下去,那日朕心情若好,必有重賞。”
周通一走,屋子里的慵懶氣氛褪去。
蕭燁臉上的笑意收斂,“孟妃。”
“臣妾在。”
孟妃從側殿走出來,手里早已拿著那本揚州官場的名冊。
“核對清楚了嗎?”蕭燁問。
“回陛下。”
孟妃把名冊攤開在桌上,手里拿著朱筆,語氣冷靜,“揚州知府李如海,兩淮鹽運使周通,漕運總督,以及八大鹽商的家主,名單都在這里。”
“這三天,臣妾會讓太醫院以請平安脈的名義,挨家挨戶去敲門。”
孟妃在幾個名字上畫了圈。
“有幾個告病在家的,只要沒斷氣,那天也得抬進宮來。理由臣妾都想好了——皇貴妃娘娘賜藥,不敢不謝恩。”
“好。”
蕭燁點頭,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叩擊,“確保一個都不能少。這扇門一旦關上,朕不想看到有漏網之魚。”
他轉頭看向一直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的沈容曦。
“容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