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哭喪著臉,“半個月前,鹽運使衙門就下了令,說是為了迎接圣駕,要封存所有的上等精鹽,以此備用。市面上所有的鹽鋪,好鹽全被收走了。”
“現在流出來的,全是…全是以前積壓在庫底的次等貨。”
“次等貨?”
“就是…摻了沙土,還有硝石沒煉干凈的。”
大廚抹了一把眼淚,“別說是咱們春風樓,就是馬總商家里,現在吃的也是這種鹽。沒辦法,我們廚子只能拼命往菜里加糖、加香料,想把那股苦味蓋過去。”
屋子里一片死寂。
蕭燁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但他放在桌上的手,指關節已經捏得泛白。
封存精鹽,迎接圣駕。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實際上呢?
是把好鹽囤積居奇,逼著所有人吃這種摻了沙子和硝石的毒鹽!
連春風樓這種銷金窟都只能用這種貨色,那外面的百姓呢?
那些還要額外花高價買鹽的窮苦人家,吃進肚子里的,恐怕就是毒藥了。
“一斤。”
蕭燁突然開口,聲音沙啞,“這種鹽,外面賣多少錢一斤?”
大廚哆嗦了一下,比出一根手指。
“一,一百文。”
一百文。
拿便是和米價一樣。
一斗米一百文,一斤毒鹽一百文。
百姓不吃鹽沒力氣干活,吃了鹽就是慢性自殺,還要為此傾家蕩產。
“好。”
蕭燁笑了一聲。
“揚州鹽商,果然做得好買賣。”
他拿起桌上那錠金子,隨手扔到大廚懷里。
“拿著。”
大廚愣住了,捧著金子不敢動:“爺?”
“爺賞你的!”
蕭燁站起身,理了理衣擺,神情肅殺。
“因為你說了實話,滾吧!”
大廚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雅間里只剩下他們幾人。
蘇凝晚盯著還在冒著熱氣的豆腐看,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涌。
“陛下!”她輕聲喊著。
蕭燁走到窗前,一把推開窗戶。
窗外,瘦西湖的燈火依舊璀璨,絲竹聲隱隱傳來。
這揚州城的繁華,就像這盆豆腐一樣。
看著光鮮亮麗,內里全是苦澀和毒渣。
“徐敬業。”蕭燁看著外面的夜色。
“屬下在。”
“不用等到明天了。”
蕭燁的聲音帶著金戈鐵馬的決絕。
“今晚,朕就要看看,那些所謂封存的好鹽,到底藏在哪個老鼠洞里。”
他轉過身,看向蘇凝晚,眼神里帶著一絲歉意,但更多的是堅定。
“晚晚,這頓飯怕是吃不好了。”
蘇凝晚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握住他冰涼的手。
“飯可以回去吃。”
她看著蕭燁的眼睛,“但有些臟東西,必須得掃干凈了,這飯吃著才香。”
蕭燁反手握緊她。
“走。”
他大步往外走去,“回行宮。朕要換身衣服。”
“去哪?”
“去抓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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