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未到,清芷宮的主殿內,已經是一片人仰馬翻。
“輕點!輕點!我的脖子要斷了!”
蘇凝晚坐在一張鋪著厚厚軟墊的紫檀木椅上,齜牙咧嘴地感受著寶珠和另一名宮女,合力將那頂沉重的七鳳五翟冠,小心翼翼地安在她的發髻上。
“娘娘,您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寶珠一邊調整著鳳冠的角度,一邊心疼地說道。
“忍?”
蘇凝晚對著鏡子里珠光寶氣,一臉生無可戀的自己,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這玩意兒跟上輩子的頸椎理療儀有什么區別?不,它比理療儀還狠,理療儀起碼還能通電按摩,這個只會單方面增加我的頸椎負擔。”
“娘娘,您就當為了威儀。”
小栗子在一旁捧著拂塵,努力想了個好詞兒。
“為了威儀,就得犧牲我的頸椎嗎?”
蘇凝晚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感覺那鳳冠上的珠翠,正隨著她的動作,發出陣陣清脆又“沉重”的聲響,“我現在要是跟陛下申請工傷,還來得及嗎?”
宿主!請注意您的辭!
腦海里,系統的聲音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急切這叫‘戰略性形象投資’!是您作為貴妃的kpi考核標準之一!想想看,當我上一任宿主穿著這身去參加宮宴的時候,那氣場,那威勢……
「停。」
蘇凝晚在意識里,有氣無力地打斷了它,「別跟我提你的前任了,我怕我一會兒忍不住,把這頂‘kpi考核標準’,砸你cpu上。」
…系統悻悻地閉了嘴。
“娘娘,好了。”寶珠終于將鳳冠固定妥當,長舒了一口氣。
她端詳著鏡中的蘇凝晚,真心實意地贊嘆道,“娘娘,您這身裝扮,真是…真是母儀天下。”
“是嗎?”蘇凝晚有氣無力地抬了抬手,寶珠立刻會意,拿起一顆剝好的葡萄遞到她唇邊。
她含住葡萄,含混不清地說道:“我只覺得我現在像一只被精心打包、即將送上展臺的…孔雀。還是只頸椎不好的老孔雀。”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通報,軟轎儀仗已經備好。
蘇凝晚長長地嘆了口氣,沉重地站起了身。
“走吧,”
她理了理身上沉重的石青色朝服,對殿內眾人揮了揮手,“早去早回,但愿今天的工作,不用加班。”
軟轎行進在偏僻的宮道上,最終停在了擷芳殿那扇破敗的宮門前。
當殿門被吱呀一聲關上,殿內便只剩下了她與瑛貴人二人。
壓抑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瑛貴人死死地盯著蘇凝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終于先沉不住氣了。
她從袖中取出了幾樣東西,輕輕地放在了桌上。
做工精致的赤金累絲嵌紅寶的步搖,還有一角被燒得殘缺不全的信箋。
“娘娘可知,這是何物?”
瑛貴人的聲音,帶著沙啞。
蘇凝晚的目光,在那兩樣東西上淡淡一掃,并未語。
見她不為所動,瑛貴人深吸一口氣,“這支步搖,是柳妃賞給嬪妾的。嬪妾被囚禁于此,了無生趣,便日日摩挲此物。
后來才發現,這步搖的底座,刻著一個極小的‘源’字。嬪妾后來托人打探過,這根本不是宮中造辦處所制,而是京城最大的金號‘寶源齋’的獨家手藝……而那寶源齋的東家,正是林太師的小舅子!”
她頓了頓,又指向那片焦黃的信紙,“至于這封信,更是嬪妾無意中,從柳妃宮里一個失火的香爐灰燼中撿到的。
信,嬪妾不識得是誰的筆跡,但上面殘存的字句,卻與‘軍需’、‘林府’有關!娘娘,您還不明白嗎?柳妃與林太師,他們…他們早就內外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