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了,靠山屯的雪慢慢融化,露出底下濕漉漉的黑土地。
冰封了一整個冬天的小河,也開始回暖,冰層底下,能聽見細微的水流聲。
村里人脫下厚重的棉襖棉褲,都換上輕便的夾襖,家家戶戶的煙囪里,冒起炊煙。
日子好像開始活泛過來了。
生產小組開工后,院里重新熱鬧起來。
嫂子們揣著手,哈著白氣,把腌了一冬天的醬菜壇子都搬了出來,放在院里晾曬。
林晚拿著小本本,跟王秀蘭一壇壇清點,秦書涵領著幾個嬸子把倉庫打掃一遍。
“嫂子,年前做的辣白菜還剩下三十壇,鞋墊還剩一百多雙。開春了,天暖和后,鞋墊的生意怕是沒那么好了。”
王秀蘭點點頭,面露愁容:“是啊。最要緊的,還是布料。咱們上次淘換的那點布頭,也用光了。”
林晚合上本子:“這事兒我記著呢。走,嫂子咱們倆今天就進城一趟,去會會那個紡織廠的王科長。”
兩人蹬上村里的牛車,一路顛簸著進了縣城。
先去國營飯店喊了馬經理,三個人來到紡織廠。
縣紡織廠的大門,比供銷社還氣派。
林晚和王秀蘭在門口傳達室等了半天,才看見馬經理領著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王科長,這就是我跟你提的那個靠山屯的林晚同志。”
“王科長好。”林晚笑著伸出手。
王科長跟她握了握手,推了推眼鏡,眼里帶著審視。
他領著幾人進了廠區,繞到后面一個倉庫里。
“喏,都在這兒了。”他指著墻角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布料頭。
那些布料,顏色灰撲撲的,上面不是染花了,就是織出了豁口,還有不少是機械收尾時裁下來的布邊。
在別人眼里,這就是一堆沒人要的破爛。
可在林晚眼里,這簡直就是一座金山。
“王科長,”她蹲下身,拿起一塊布料看了看,“這些……您打算怎么賣?”
“處理品,按斤稱。”王科長伸出五根手指頭,“五毛錢一斤,不還價,不要布票。”
五毛錢一斤?
王秀蘭倒吸一口涼氣。
這可不便宜,都快趕上豬肉價了。
林晚卻笑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科長,我們小組剛起步,手頭緊。您看這樣行不,我們先不定量,以后每個月都來您這兒拉貨,有多少要多少,給您清理庫存。您呢,在價錢上,能不能給咱稍微讓讓?”
王科長聽了林晚的話,看她的眼神變了,這丫頭年紀不大,說話倒是一套一套的。
“讓?怎么讓?”
“四毛。”林晚伸出四根手指,眼睛亮晶晶的,“我們長期要,給您省了處理廢品的麻煩。您這兒也干凈,我們也得了實惠,兩全其美。”
王科長沉吟了一下,最后點了點頭:“行。就沖你這丫頭會說話,四毛就四毛。”
談妥了生意,林晚和王秀蘭當場就要了五十斤的布頭。
跟馬經理告別,兩人坐上了回去的牛車。
王秀蘭看著那幾大包沉甸甸的布料,心里還是有點打鼓。
“小晚,這……能行嗎?四毛錢一斤,也不便宜啊。做成鞋墊,得賣多少錢才能回本?”
“嫂子,誰說這些布都得做鞋墊了?”林晚把一塊稍微大點的碎花布料展開,在自己身上比劃著,
“你看,這塊布拼一拼,給我做件小褂子都夠了。”
她又拿起一截純色的藍布:“這布-->>邊子,拿回去拆成線,納鞋底、縫衣裳,不比買的棉線差。”
王秀蘭聽完林晚說的,恍然大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