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霞是個雷厲風行的人。
她前腳剛跟林晚打了包票,后腳就端著個搪瓷缸子直接坐到了林家的炕沿上。
“滿倉,秀英,我今天來就是為小晚的婚事來的。”她開門見山,
“陳家那條件擺明了是欺負人,這婚我看必須得退!”
趙紅霞話音剛落,李秀英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看到趙紅霞那張嚴肅的臉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李秀英轉過頭,狠狠瞪了一眼林晚的房門,像要把門板瞪出個窟窿來。
接著她兩腿一軟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也不看趙紅霞就對著空氣拍著巴掌哭嚎起來:
“我的老天爺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我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這么個討債鬼啊!好好的親事說不要就不要,還要把我們全家的臉都給丟盡啊……”
趙紅霞眉頭一皺,盯著林滿倉:“滿倉,你是這個家的爺們,這事你拿個主意!”
林滿倉蹲在墻角,把頭埋在膝蓋里,一個勁地抽旱煙就是不吭聲。
躲在屋里的林晚聽著外面的動靜,心里一片冰涼。
這動靜太大,很快就把左鄰右舍都給招來了。
院門口烏壓壓地圍滿了人,伸長了脖子往里看。
上了年紀的婆子撇著嘴說:“唉,這林家丫頭是咋想的?建軍那后生人長得周正,還是高中文化,十里八鄉的好小伙,她還有啥不知足的?這不是作孽嘛!”
旁邊一個年輕媳婦小聲反駁:“話也不能這么說,我聽說陳家一分錢彩禮都不想出呢,換你你樂意?”
愛嚼舌根的劉嬸子立馬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啥?一分錢不出?那也太不像話了!不過這丫頭也真是犟,你看把她娘給逼的……”
正鬧著,門簾子一掀,林大寶睡眼惺忪地從里屋走了出來。
他一聽這動靜再一看趙紅霞,立馬就明白了七八分氣不打一處來。
“姐!你還真把主任給找來了?你是不是非要把我們家的臉都給丟光了才甘心?”
他幾步沖到林晚的房門口,“砰砰”地砸著門。
“林晚你給我出來!你個自私鬼!陳建軍以后可是要進城吃商品糧的!你嫁過去就是城里人了,我們臉上也有光!現在你把這門親事給攪黃了,是斷了我的路!你安的什么心!”
他罵得唾沫星子亂飛,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林晚退婚是刨了他家祖墳。
堂屋里,李秀英在地上打滾哭嚎,林大寶在砸門,林滿倉蹲在墻角裝死,整個家亂成了一鍋粥。
人群里擠進來兩個老人,一個拄著棍一個背著手,看穿著也是林家本家的人。
拄棍的老太太一進院子,看見這亂糟糟的場面,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戳就中氣十足地罵開了。
“吵吵啥!吵吵啥!嫌我們老林家還不夠丟人現眼是吧?”
在地上打滾的李秀英看見她,像是找到了救兵,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娘!您可來了!您快來評評理啊!小晚這死丫頭要退婚,主任還上門來幫著她說話,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老太太一聽“退婚”兩個字,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她幾步走到堂屋門口,看都沒看趙紅霞一眼,就指著林晚的房門罵。
“退婚?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年就沒聽過這么不要臉的事!我們老林家的閨女只有抬出去的,沒有退回來的!她要是敢退婚,我就一根繩子吊死在這門口,看她往后還怎么做人!”
老太太這話一撂,院子里看熱鬧的人議論聲更大了。
“嘖嘖,這可鬧大了。周老太這脾氣可不是好惹的,她真能干出這事來!”
“這丫頭也是不懂事,把長輩逼成這樣,往后在村里還咋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