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六安剛問完,忽然想起杜建國以前的那些光榮往事,眉頭又皺了起來,語氣里帶著幾分嘲諷:“你該不會又是去縣城,找你岳父岳母借錢的吧?”
杜建國剛想張口否認,腦子里卻突然想到,現在可是1960年。
要是貿然說自己進城是去賣野貨,這不就是明擺著的投機倒把?
雖說孫六安在村里風評不錯,看著不像愛嚼舌根的壞人,可他跟這老漢總共也沒打過幾回照面,誰知道對方會不會轉頭就把事兒捅出去?
杜建國話到嘴邊改了口,故意撓了撓頭,一臉無奈地嘆氣:“六安叔,您還真說對了。”
他垮著肩膀,裝出一副沒轍的模樣。
“實在是沒本事賺著錢,總不能餓肚子吧?只能厚著臉皮,讓媳婦娘家補貼點了——他們總不能不管自個閨女的死活。”
“你小子,真是把能做的壞事都做絕了!”孫六安沒好氣地冷哼一聲。
也懶得再管他家的閑事,只擺了擺手。
“半個時辰后出發,你想好了要不要搭車?我送完土豆往回趕,估摸著得傍晚才能到村里。”
“要的要的!”杜建國連忙應下,趁機說道,“正好我回家拿點土特產,給岳父岳母捎過去,您稍等我一會兒!”
話音剛落,他拔腿就往家跑。
到家后,先把裝毒蛇的布包又裹了兩層,確保嚴實不漏,再小心抱起何首烏揣進懷里,往村委會趕——剛到院門口,就聽見孫六安揚鞭趕驢的聲響,總算趕在了出發前上了車。
驢車在山間土路上顛簸著。
可幾十里終究難走,晃晃悠悠竟走了好幾個時辰,才總算進了城門。
雖說是縣城,可眼下這光景,城里日子也不比農村好過多少——街邊不少商戶關了門,門板上積著灰,整條街透著股冷清。
這年頭,誰活得都難。
杜建國沖孫六安拱了拱手:“六安叔,您先去忙吧,我這就去岳父岳母家。”
孫六安沒再多搭理這個敗家子,提著鞭子趕著驢車往糧庫方向去了。
等孫六安的身影徹底看不見了,杜建國才拐進小巷,七繞八繞來到一家老藥鋪前。
他掀開門簾進去,開門見山:“掌柜的,您這兒收藥材不?”
柜臺后坐著個戴老花鏡的老漢,原本以為是來抓藥的顧客,一聽是來賣藥的,頓時皺了眉:“你賣什么?要是尋常草藥就別費勁了,我這兒都堆不下。”
“何首烏,您收嗎?”杜建國往前湊了湊。
“何首烏?”老漢眼睛一亮,立馬從柜臺后走出來,搓著手問,“在哪呢?快讓我瞧瞧!”
杜建國解開隨身的麻袋,把何首烏連帶著根部遞過去。
老漢接在手里,掂量了兩下就驚得直咂舌。
“這么大的何首烏!沒個幾十年根本長不成這樣!”他越看越歡喜,抬頭問,“你打算怎么賣?”
“您給個價,我聽聽。”杜建國抱臂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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